“怎么说。”江婉沁冷静地问。
    村长叹了声，回想起旧事，他眼睛都显得更浑浊几分，身上也带了抹不去的颓势。
    “你们应该已经遇见过她了。”
    “她就是霏霏。”
    江婉沁：“你说浑身血口的女人？”
    她没再用女鬼称呼对方，村长眼睫一颤，点头：“是。”
    “她是来我们这儿定居的外乡人。”
    村长讲了许多霏霏以前在村子里住发生的生活琐事。
    江婉沁越听眉头皱越狠，忍不住道：“村长，我打断一下，你说霏霏不被村子里的人喜欢，那她为什么还要定居，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村长一噎，呐呐垂眼：“因为，我们村子里风景好，适合年轻人定居。”
    江婉沁扫了眼这院里：枯死的树，烂掉的井，地面上的灰都几层厚了也盖不住的破旧地板。
    她抬了抬手，无声质疑。
    村长默，解释道：“之前，村子里风景挺好的。”
    “真的很好。”
    那也不值得留下。
    江婉沁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和唐缙琛对视一眼，确信村长在胡扯。
    “嗯，您继续说。”
    村长抿抿嘴，话题七拐八拐，说得江婉沁额角青筋都开始跳，才犹豫着，豁出去了似的，说正题：“霏霏在躲一个人。”
    “一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人。”
    “那个人是……”他脸上出现了讳莫如深的表情，忌惮又嫌恶，看向他们的时候也又出现那种恶狠狠的眼神。
    深吸一口气，才肯从兜里掏出一物。
    江婉沁眼皮一跳，这个边沿，是鉴赏词！
    “我不能说，你们，你们自己看。”
    他丢垃圾一样扔给他们，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扔下一句。
    “你们要帮霏霏！时候到了你们自然就知道要怎么帮！”
    唐缙琛眼疾手快捏住鉴赏词。
    江婉沁低头一看，上面有三个字：灾厄化身。
    “这是霏霏在躲的东西？”
    不能称之为人的人……
    她思维发散，猜测道：“难道是一个不是人，却维持着人形态的东西？”
    唐缙琛：“我们得想办法找到这个词背后的秘密。”
    江婉沁轻叹：“看来从村长这儿是得不到更多的线索了。”
    唐缙琛：“去找一下楚鱼他们。”
    江婉沁点头。
    ……
    纪潇潇拽一把楚鱼，忍不住吐槽：“秦声他疯了吧！神经病啊。”
    “我刚都没跟他说话，他就疯狗一样冲上来咬我一通。”
    “现在怎么办？拖不了太久了，秦声快要发现姐他们不见了。”
    楚鱼皱眉：“他不是找到了一个鉴赏词吗？”
    “实在不行，我们作势要抢，这样他的注意力就在我们身上，没心思关注姐他们了。”
    纪潇潇一顿，谨慎问：“打得过吗？”
    秦炎一晕，那些道具可都叫秦声拿着呢！
    楚鱼咬牙：“打不过也得打！而且，我们得弄清楚秦声手上那张鉴赏词上写着什么。”
    纪潇潇抿唇，重重点头。
    “冲！”
    他们冲的结果是一个二个被揍得鼻青脸肿。
    纪潇潇清秀的小脸蛋肿起高高的一块儿！她疼得呲牙咧嘴，跟楚鱼凑到一起低骂：“低估了！这臭小孩怎么那么多道具！”
    楚鱼喘了口气，虽疼但笑：“但这顿打算值。我们看清了鉴赏词。”
    神灭。
    ……
    江婉沁他们找到楚鱼。
    一见两人的模样她就皱起了眉头，眼睛里瞬间蔓上怒火。
    “秦声干的？”
    纪潇潇委屈巴巴点头，告完状就拿胳膊去杵楚鱼，脸上有了笑：“但是我们这顿打不是白挨的！！”
    “楚鱼你快说，咱们看到的鉴赏词是什么？”
    楚鱼抬头：“神灭。”
    他细说了是哪两个字，江婉沁脸色一变，扭头。
    唐缙琛心领神会，几人到更隐蔽的地方说话。
    江婉沁眼睛低下来，轻声说：“结合现在我们手上的线索，有一个初步的思路。”
    按照鉴赏词获得的顺序，依次是：
    饥荒、邪神娶妻、灾厄化身、神灭。
    她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点了下，说：“我认为神灭应该在灾厄之前。”
    “那我们试着推演，也许是这个村子曾遭遇过饥荒，他们曾信仰邪神，为求什么，给邪神娶妻，再后来，发生了什么，神灭了，留下灾厄的化身。”
    “这个逻辑是说得通的，但……”
    她顿住，唐缙琛轻声补充：“是的，缺少了关键的一环。”
    “既然是求东西才有邪神娶妻，求来了东西，为什么神会灭了？”
    “按照正常的逻辑，邪神的给予是为索取，即便村子的人都死干净了，神也不该覆灭。”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导致神灭呢。
    纪潇潇张了张嘴，头疼道：“我最不擅长想这些了，我们能不能别想了，直接抓着谁问一问行不？”
    楚鱼无奈地看她。
    江婉沁却认真回她：“可以试试直接问，但现在不合适。”
    “我刚刚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到了夜晚，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触犯禁忌，那女鬼还会出现吗？她又会受到什么样的限制？”
    “她又是否有神志，能和我们交流呢？”
    因为外面又天阴了，很快就会天黑。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找线索，现有的线索就是他们求生的根基。
    唐缙琛：“召集所有人，今晚，避开禁忌，看女鬼会如何做。”
    江婉沁点头。
    这是一场绝没有人会提反对意见的小会。
    当所有人都避开禁忌，那所有人被选中的概率就是一样的。谁都不认为自己会是最倒霉的那个，更不用说，现场还有两个女鬼仇恨最大的人呢。
    即便秦炎昏迷，但他不还没死么。
    入夜，江婉沁没睡，以至于她眼睁睁看着身上的被子缩小了一截。
    这视觉效果堪称玄幻！她确信自己没有走神，但被子就是像他们猜测的那样，因为房间里的人数不是禁忌三，而毫不含糊地缩小。
    黑夜里，他们互相看了眼对方，听着窗外吵闹的雨声，没人讲话。
    忽然，唐缙琛脸色一变。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慢慢变得凝重。
    他们门外，有声响。
    这声响和之前女鬼过来的动静不一样，脚步虽轻，但是有很明显的起伏感，怕是什么人。
    他悄声接近门边。
    听细小的声音在他们门上刮蹭，然后有一道轻轻的垂落声，唐缙琛眉头一挑，瞬间明白门外的人在做什么。
    他屏住呼吸，等那人走。
    确定人走远，他倏地抬手开门，抬眸就看见被换掉的门牌……那本该是秦炎他们房间的东西。
    来的人是秦声？
    江婉沁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有人把秦炎他们房间的门牌换到了我们门上。可能是秦声。”
    之所以用可能……
    唐缙琛顿了顿，皱眉道：“但如果是秦声，脚步有点不太对。”
    他是个对声音敏感的人。
    江婉沁眨眨眼，总结道：“你觉得应该是秦声，但又不像他，对吗？”
    唐缙琛点头，肯定了她说的。
    江婉沁摸着下巴：“那这就有意思了。”
    “你想，他们为什么要把门牌换过来呢？除非他们找到了什么线索，确定在女鬼的仇恨名单里，他们的优先级比我们高。”
    “想让我们扛第一波？”
    唐缙琛没说话，但他也没急着把门牌换回去，而是说了句：“说起来，你有关注过秦炎他们的两个室友吗？”
    江婉沁一愣：“嗯？”
    忽然提他们做什么？
    唐缙琛看她一眼。这一眼的情绪很沉，如鼓槌，于瞬息之间敲中了她的心。
    她心神剧震，就听唐缙琛问她：“你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你还记得吗？我们到这个村子住下的当晚，你和我说了每一个人的长相特征。”
    “但现在，我去回忆，发现我记不清秦炎房间里那三个人的脸了。”
    他说：“包括秦声。”
    “我记不清他的脸了。你呢？”
    他很平静。
    江婉沁却是瞳孔一缩。
    因为她发现，不止秦声和那俩室友，在他们剩下的这群人里，有一半！足足一半她都记不清脸了。
    这多恐怖？
    你脑海中有长相的，你曾记得很清楚的人，忽然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你想不起来他的脸了。
    谁有问题？
    是你的记忆，还是对方已经……
    江婉沁脸有点发白。她哑声说了自己的发现，唐缙琛沉默了。
    后知后觉跟过来，听见一切的纪潇潇和楚鱼也沉默了。
    纪潇潇颤声：“姐，那现在……”
    唐缙琛出声：“我忽然发现，秦炎的两个室友，从要和他们一起住开始，存在感就变得很弱了。”
    “源头可能就是他们两个。”
    江婉沁看了眼门牌：“假设，秦声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东西，他们为什么还要选择晚一点的时间见到女鬼呢？”
    她的视线和唐缙琛对上。
    这一瞬，他俩思路接轨，异口同声：“因为他们就是那个灾厄化身！”
    江婉沁语速很快。
    “在目前我能记得清脸的人里，我们是最强的。若先解决掉我们，女鬼又得躲着他们，他们对上女鬼就是瓮中捉鳖！”
    “怪不得村长让我们保护她，说是到时候就会知道怎么做了。“
    “保护她，其实就是保护我们自己。”
    唐缙琛点头，沉声：“那现在就很清楚了。”
    “这个门牌，我们不换。”
    “他们不知道我们了解的信息，我们正好打一个信息差。”
    江婉沁正色：“那现在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女鬼霏霏了，不过，反正已经没有了更好的办法，我们不怕试。”
    唐缙琛勾唇：“是，我们不怕。”
    他抬手关上门，直接倚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能让他的听力更灵敏。
    江婉沁也垂下眼，闭目养神。“接下来恐怕有一场恶战，你们随时准备着，遇到不能抵抗的危险不要硬撑，不用管我们。”
    纪潇潇和楚鱼点头：“姐，我们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雨声渐渐变得狂躁。
    门外越来越安静。
    唐缙琛却能捕捉到细微的动静，他倏地睁开眼，手上的道具已经横在了身前。
    下一秒，毫无预兆的，他们的门应声而落，轰地砸在地面！
    女鬼的阴冷气息飘进屋子。
    她身上的血口比之前见到的都要多，身上的血味更是浓，手抬起来就对准了唐缙琛。
    “吃、吃了你！！”
    可唐缙琛早有准备。
    他冰冷着脸，毫不示弱地跟女鬼对上，斗在一起瞬间激起的烟尘让满屋都飘荡着灰味儿。
    江婉沁适时捡了落地的门板抵到门洞上，回头喊：“霏霏！”
    正在打斗的女鬼猝不及防被喊本名，动作一僵。
    唐缙琛趁此机会取出绳索，利索给她套上！
    女鬼想挣扎，但江婉沁下一句话又钓住了她，她说：“霏霏，我们知道你的过去。”
    “你是被迫嫁给邪神的。”
    “对不对？”
    女鬼眼眸瞬间充血。
    这一刻，她的身体和状态好像被切割成了极限的两端。
    身体在僵硬着，眼中情绪却生动、具有浓烈攻击性！似眼前有人，她要杀之后快！
    江婉沁张张嘴，还要继续说。
    可女鬼的情绪是短暂的，她的过去都已经过去了！有没有人知道，跟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所以她更恼怒！发狠地挣扎，然而……晚了。
    唐缙琛已经找准时机绑死了她。
    尽管以她逐渐攀升的力量她还是能够挣开，但他们争取到了足够的说话机会。
    纪潇潇他们强忍害怕跟着他俩走近。
    江婉沁认真注视着身上满是血口的女人，声音堪称温柔，说：“你叫霏霏。”
    “村长一直在保护你，是不是？”
    女鬼嗬嗬冷笑：“胡说！他那算什么保护，那是圈养！”
    “等着，我很快就能挣脱这根绳子，到时候，你、你、你！你们全部都得死。”
    江婉沁眼睛一亮。
    能沟通！！
    能说这么一长串不卡壳的句子！
    那她就不用铺垫什么，以女鬼的理解能力，她直说便是！
    她坦诚相告。
    女鬼：“……”这tm走向不对！
    谁家好人好声好气跟女鬼讲道理、论成败啊？！
    一时间，死寂般的沉默。
    女鬼噎了半天，阴森森道：“我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