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淮闭上眼平复呼吸。
手紧紧地扣在她后腰，一丝间隙也无。
她也顺从地随他，乖巧地在他胸膛不动。
以他的视角，她整个人都被纳在他怀里，小小一只，恍惚间，真成了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子了。
抱起来很舒服。
他这个洁癖患者都未感觉不适。
奇异。
这真是奇异的感觉。
镜淮长睫在颤，一时竟不想睁开眼，不想松开她。但，牢牢刻在心间的本能告诉他：不能对一件事\/一个人过度投入感情。
他厌烦所有失控。
这么想着，他好看的面孔慢慢冰冷起来，如凝上一层寒霜，后撤一步，松开了她。
“自己去申领补血的药膳。”他冷声。
江婉沁懵懵抬头，大眼睛润润的，就像没有理解他的话。
镜淮一滞。
强装出来的冷漠崩裂一丝，他偏过脸：“听不懂？”
江婉沁迅速低头：“听懂了。”
她松开攥着他衣服的指尖，在他视线所及范围内，轻轻摩擦了下手指。
再开口，她声音低低的，恰到好处地透出一丝失落的依恋。
“我会乖乖领药膳喝的。”
镜淮嗯了声，没看她。
“出去吧。”
他开始赶人。
江婉沁抿抿唇，乖巧点头，端起盛放血袋的盘子离开。
她走得很慢。
他忍不住侧过脸瞥她一眼，又飞速转回头，蹙眉，懊恼自己刚刚的行为。
只是血格外香甜而已。这并不代表他要对她这个人特殊对待。
视线扫向房间墙上挂着的巨大挂画，他脸倏地变冷，方才的一切杂思都清空了。
画上是吸血鬼家族世代维系的荣光。
他眼神冰冷，知道在家族意愿这条道路上，他注定独行。
……
今天古堡有人拜访。
江婉沁得知消息的时候挑了挑眉，这么准时。
她刚把外界家族传给她的消息烧了，信息上说今日镜淮族中的吸血鬼要来拜访。这次的拜访，族中的主要目的自然是劝说镜淮，不要固执己见，不让吸血鬼族群肆无忌惮地进入人类社会。
他们一定会发生冲突。
果然，如她所料。
族群中的吸血鬼几乎是被镜淮轰出去的。
她从没见他发过那么大的火，俊美的脸上不耐那么浓，眸中全是深深的厌色。
“滚！”
这样强大的气场对深受族群压制的吸血鬼来说，简直是凌虐！
来古堡的吸血鬼脸都白了，尖牙都不受控制地露出来，眼眸赤红，完全在威压下丧失伪装能力。
最后连滚带爬地出去，狼狈至极。
古堡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不敢抬头。
镜淮冷着脸，转身。
江婉沁等他的身影离开才从阴影中走出来，她手中捏着可以隐藏气息的工具，去房间快速换了衣服，追上那位狼狈的吸血鬼。
嚯！
吸血鬼不愧是美貌与强大并存的种族。
眼前这位虽容貌气势不及镜淮，但也是人类世界难以轻易见到的精致型漂亮。
对方一见她就心生警惕。
她微微一笑，蒙面的轻纱让对方看不清她眉眼，只能感觉出她身上萦绕着的浓厚黑暗气息。
她声音轻轻的，弯腰递给对方一根羽毛笔。
“合作，如何？”
……
她低头整理裙摆，丝毫不心烦地把不小心弄皱的地方一点点抚平。
完全没有出去谈了场大生意的爽快，更没有偷溜出去的心虚。
端上盛放血袋的托盘，她优雅地走出更衣室，没有人发现她消失了整整一个小时。
镜淮的房间很黑。
今日，他房间的黑色比往常要浓郁更多。
她担忧地四处瞧了眼，走到他跟前：“先生，该吃午饭了。”
她的担忧被他余光收进眼里。
心间沉郁的那股气忽地就散掉两分，他随手接过血袋，吸管刚放进嘴里，就察觉她一错不错的视线。
嗯？
他眼皮一撩，看她。
“怎么？”
今天照常血袋难以下咽。
她嘴唇抿了抿，摇摇头：“没事，只是，先生似乎心情不好。”
“但，我不敢问。”
镜淮眉一挑，笑了。血袋喝着没味道，他随手就扔到一旁，回她：“你有什么不敢？”
他抬起手指，示意她看一侧的挂衣架。
江婉沁懵懵地看过去。
镜淮：“看见了吗？”
“那天被你抓皱了的衣服，也不知是谁值班粗心，竟没整理，就一直挂着。”
江婉沁一呆：“啊。”
她走上前，“不然，我拿去熨一熨。”
镜淮张口拦住了她：“不用，这不是你要做的事。”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她，平缓道：“我只是以此反问你，你都有抓皱我衣服的胆子，怎么就不敢问？”
江婉沁呆呆地仰头：“那，我能知道先生为什么不开心吗？”
镜淮垂眼扫她：“你想知道？”
江婉沁眨眨眼：“想。”
镜淮轻扯了下唇，看着她的眼睛，他刚要说，就听江婉沁接着道：“若能知道先生的情绪都因何而起，我就能更好的照顾先生了~”
“……”镜淮一滞。
“只是为了更好的照顾我？”
他挑眉，萦绕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很沉，有冷脸的架势。
然而往日她最会察言观色，今日却像忽然瞎了一样，无知无觉，还笑：“是呀，将先生照顾好，才不辜负先生每天付给我的高额薪资。”
因古堡的人员流动性，所以这边的工资都是日结。而且非常可观！
镜淮听完就沉了脸。
情绪上来，他可丝毫不顾谁是谁，直接抬手指门。
“现在，出去。”
江婉沁一懵。
她纯澈的眼睛盯着他，好像没明白。
镜淮看她这个样子更恼。
脸冷得像冰，出口的话音也像浸了凉水，“要我说滚吗？”
江婉沁怔住。大眼睛瞬间就盈满了水意，眼前模糊，她飞速低头，手指绞到一起，小声：“不用。”
“……我这就出去。”
她小跑着离开。
忍住了没回头一下，关上他房间的门。
此时，房间里就镜淮一人，他深呼吸一口，身上气息更冷！
视线下意识瞥过那件衣服，他狠狠抿了下唇，负气把衣架踹倒。
皱了的衣服散落一地！
同一时刻，门外的江婉沁跑得越来越慢，快到拐角的时候甚至优雅地走起来。
她唇角勾起。
漂亮的脸颊侧过去，瞥了眼他门的方向。她笑意更深，眸中还有几分戏谑。
说古堡的谁粗心没整他的衣服？
这话，哄鬼呢！
他是古堡的主人，这古堡里活动的所有人都是为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大家拿着高薪，精神紧绷但活儿又不多，谁敢怠慢他这个主人？
除非是他特意交代，不让人动那衣服。
为什么呢~
她手指轻轻抚摸裙摆，眼角眉梢都是兴味。
……就这样口是心非下去吧。
毕竟，等她计划成功之后，能叫他随心情乱发脾气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呢。
她绕出拐角，去更衣间，写一封信。
用了点手段送出去后，她悠闲地坐下来，闭眼休息，等待下一次给他送餐的时间。
算一算，给他送餐的机会也不剩几次了呢。
要不要……再给他一点甜头？
……
难得没到进食时间，镜淮就觉得胃里空荡得难受。
尝过好的，他的脚下意识就走到了她休息的小房间门前。再回神，他的手都放到了门板上，准备敲了。
然而，门一碰就开。
他猝不及防，一抬眼就看见了歪在软椅上睡着的她。
椅子完全包裹了她的身体，她陷进去浅浅的一层，漂亮的脸蛋贴着柔软的扶手，只需一瞬，就勾去他所有对柔弱存在的怜爱。
理智直直为情感让位。
他不禁脚步放轻走过去，在她身旁停下来。
她睡得很熟。
他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机会凝视她。也因这样专注不被打扰的凝视更了解她的美。
是纯天然的，可以和吸血鬼强大的美学基因媲美的美。
距离有点近。
他良好的嗅觉已经让他能闻到从她身体里透出来的血液香甜气。
理智在崩盘的边缘……
他忽然感觉太饿了，急需什么甜美的东西为自己充能。
然后下意识去看她的手腕，但目光又忍不住往上移……等停在她的肩头，他视线完全动不了了。
心神受到巨大冲击！
……他以前怎么从未预见，当脱下女仆裙装，她穿上常服有这么勾魂摄魄！
白皙细嫩的肩头……
这样的位置最适合留下两个深刻的牙印！
他眼眸逐渐变红，身上快速地散发出危险的气势，牢牢锁住了眼前的人。
一口咬下！
睡梦中的她忍不住嘤咛一声，迷蒙地睁开眼，却还未看清，就被男人宽阔的大手蒙住眼。
再就是肩头更痛！
她能感觉到他的尖牙在研磨、在剐蹭她柔嫩的肌肤。
太奇怪了。
看不见，体感只会更加强烈。
她忍不住发出声音，去抓他的衣服，将身体的重量递到他那儿去，寻找依靠。
她听见镜淮越来越重的呼吸。
甜美血液带来的满足足以令他失控！他竭力对抗深深咬下去的本能，但却不断地沉溺其中，以至于对紧紧搂在怀中的她的身体……也产生了难以抵挡的欲望。
想要她。
不止血液。
身体也很喜欢。
她在他怀中发抖，疼得狠了，虚弱地喊他：“先生~”
他理智瞬间回笼。
猛地松开她，他恍惚觉得自己额际都淌下汗珠，背后一片湿汗。
但实际上，他一身冰凉，紧挨着她身体的部分甚至惹得她冷得发抖。她唇无力地张着，眼巴巴地仰望他，大眼睛里都是疼出来的泪。
她又喊：“先生~”
镜淮心口猛地一缩。
深沉的红色眼眸盯紧她，他不等她嘴里冒出再一句话来，就捏着她的下巴发狠地吻上去。
柔软的触感。
贴上去的那瞬，比他预想中还要令他沉迷！
丝毫不亚于她甜美的血液。
他近乎疯狂地吻她。
扫荡她口腔每一处柔软，攻略城池般，不许她后退、躲避。
江婉沁仰着头，呜呜咽咽，只能承受。手臂也被他安排，扯过去抱紧他的腰。
唇舌勾勾缠缠……
到嘴唇即将分离之际，她完全记不清时间，只能湿润着眼睛呆呆地看他，感受他不甚满足地扣住她后脑按她入怀，问她：
“你想做吸血鬼吗？”
她反应了一秒，说：“不想。”
镜淮动作一顿。
“为什么？”
“来古堡的人类，人人都想成为吸血鬼，享受永生。”
他平静地说出这番话，不带丝毫个人情绪。
她平复了呼吸，也尽量保持着音调平静，仰望他：“我知道。但我不想。”
“永生对我来说，不是馈赠。”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我更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让我和我的家族都过上好日子，在遇到不好的情况的时候，能够有话语权，有主动权。”
这可是真话哦~
她眼中闪过一丝愉悦，再抬眸看他，方才的情绪已经找不见影子。
镜淮沉默了两秒，垂眸看她，眸中的红色渐渐冷静，又化成浓稠的黑。
“你说得对。”
“永生不是馈赠。”
对他来说，永生……是诅咒。
他们好像谁都没提现在这个暧昧的动作，互相垂眸，又看向对方的眼睛，镜淮忽然抬手抓住了她的小手，声音平稳：“你既然不想当吸血鬼，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江婉沁轻轻回握他的手，摇头：“我也不想要先生什么。”
她扬起脸：“只要先生过得好，开心就行。”
最好，待不久之后被她囚禁时，他也能如现在这样鲜活、沉溺于本能，就更好了~
镜淮一怔。
与她对视，他们同步露出浅浅的笑意。
互相都很满意。
……
这一次，他用完餐，没叫她走。
他冷静地对她道：“我们族群对待情意，不像人类那样专一又长情。”
江婉沁歪头：“先生说错了哦，人类也不是各个都专一又长情的。”
漂亮的吸血鬼怎么能贬低自己呢？
镜淮一顿，应道：“好吧，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或是追溯到几年之后，在我能够预见自己情感的时间里，我都不会对你失去兴趣。”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着绝对的实话：“以几年为初步期限，我喜欢你，这份感情不会转移给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