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照顾你们生意？”
    江婉沁不可置信地说道。
    方仲淮微笑：“您啊。不然，来饭店，不吃饭，干嘛呢？”
    他俊美的脸上浮现疑惑，冲她摊手。
    江婉沁一滞。
    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她眼睛四处扫也没瞧见掌柜钻哪儿去了，索性瞥着方仲淮。
    “行。”
    “包间在哪儿？”
    “我要吃饭。”
    方仲淮随意勾唇：“这边。”
    他拿了笔，站到她旁边，问：“大小姐吃什么？”
    江婉沁：“把你们店的好菜都上一份。”
    她弯起唇，看着他的眼睛，很直接的挑衅：“我要一一评判。”
    方仲淮无所谓地牵起唇：“没问题。”
    评判吧。他又不是厨子。
    他转身出去。
    刚拐进后厨报菜，就见掌柜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
    方仲淮无语一瞬。
    “您这躲贼一样躲着那大小姐，以为就万事大吉了？”
    掌柜一撇嘴：“诶呦！要不我说靠你了呢，你怎么还把人给领进包间了你！”
    方仲淮挑眉：“不然呢？”
    “背后跟着五个大汉呢，要打起来，您想随机吓死哪位食客啊？”
    掌柜脸一垮。
    他摆手：“诶行了行了，给她上的菜选着好的去，这一桌亏就亏了。”
    “赶紧把姑奶奶送走，别让她紧着咱店嚯嚯。”
    方仲淮一扯唇。
    “行。”
    他偏头跟后厨交代几句，后厨点头示意明白。
    时间不紧，他姿态随意地靠在墙边，眼皮半耷拉着，对这里的一切熟悉又漠视。
    掌柜走了，他听见后厨在低声议论：“掌柜也真是的，这泡烂的豆芽还不舍得扔，我就不该问他！”
    “他现在让我把烂豆芽放进牛骨汤里，问就是咱火候足，豆芽都给炖烂了……”
    “噗嗤。”一声嗤笑，后厨的另一人接话：“掌柜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抠门人了。”
    “菜做成这样还有生意才是他的本事呢！”
    “咱们干工作的，只要他钱按时给就行，别的，咱别管。”
    “是是。”
    “多学学咱方哥，豁达，啥都不往心里搁。”
    方仲淮听得想发笑。
    他也真笑出来了，靠在墙壁上，他歪头打量忙碌的后厨，目光又落到食客扎堆的饭桌。
    心中忽然就升起来一个念头。
    这世道真荒谬。
    卫生都不过关的饭馆子人满为患，巨富之家的家主脑袋空空，还有他。
    命都没觉得有多么重要，却要天天忙碌着，顾着这张吃饭的嘴。
    多荒谬。
    方仲淮散漫的目光掠过一切，垂下来。
    心里头没个清净。
    耳边也忙叨叨的，听后厨的人在说菜都好了。
    他慢悠悠走过去，随便端一盘。
    “走了，送菜去。”
    后厨的人一愣，还没叫住他，他那两条大长腿就看不到影儿了。
    后厨眨眨眼，看旁边人：“稀奇了，方哥这……端菜送水可不是他的活儿啊。”
    “害！你管方哥呢。”
    “他去送，早点儿把那大小姐送走，咱今天又能清净点儿。”
    方仲淮站定在包间门前，抬手推门。
    迈步走进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抬眸，眼底就蒙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亮光。
    那是种奇奇怪怪的兴味。
    大概类似于……被小猫挠了一下，不痛不痒的，手欠又想挨一下。
    十分毛病。
    江婉沁听见动静，挑眉：“怎么是你来送？”
    方仲淮眼皮一掀，笑了。
    “想送就来送了。”
    “顺便听听，大小姐这回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江婉沁哼了声：“摆吧。”
    她撑着下巴，目光一道道掠过这些菜，半天，勉强道：“品相还行。”
    她伸手拿筷子。
    尝了一道菜，顿一会儿，又尝一道，眉就挑起来了。
    不用再试第三道，她直接扭头看方仲淮，语气笃定：“这回你们给我开小灶了。”
    方仲淮抬眼瞧她。
    江婉沁吐出两个字：“心虚。”
    方仲淮低头笑了。
    “不是，大小姐。我没弄明白，您不是来吃饭的吗？”
    “饭好吃，怎么也找上茬了？”
    他态度有点随意，但对江婉沁现在展现出来的态度，他真的好奇。
    这样闹过一番，让掌柜再见她，就自动上好菜，吃好，走人，就完了。
    就像掌柜之前对重要食客的态度一样，只要让对方舒心，那么，不管店里平时经营成什么样，他们的利益不受损，他们的服务不变质，就可以了。
    她怎么倒不高兴呢？
    江婉沁看他一眼，冷哼：“黑店。”
    “你们掌柜就是靠看人下菜碟发家的吧？”
    “那我就奇了怪了，我是哪一点不配当你们的重要食客了？嗯？”
    方仲淮一挑眉。
    “什么？”
    他还以为她是无用的打抱不平之心作祟，结果……她来一句这？
    江婉沁嫌他：“你那是什么表情。”
    “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眼里容不得一点儿脏污的人？还是傻乎乎的一根筋？”
    她冷声：“你们掌柜选择什么样的经营方式，和我没一点关系，没惹到我，我就当没看见。”
    “但你们挺可以啊！”
    “我在你们的菜里吃到了虫子，你们把我当傻子糊弄，就一门心思想让我走。”
    “怎么？你们也怕我给你们添乱啊？”
    “怕麻烦怎么没早知当初呢！”
    “我告诉你，我江婉沁，向来只有我让人不痛快的份儿，从没有谁敢给我委屈受！”
    她扫一眼桌上的菜，嗤笑：“现在知道巴结我了，我跟你们说，晚了！”
    “今天你那掌柜要再躲躲藏藏的臭老鼠样儿，明天我就带人把你们店拆了。”
    方仲淮看她一眼。
    她微笑：“你放心，我这人拆人家的店，赔钱。”
    “就拆个爽字！”
    方仲淮一顿，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就拆个爽字？
    有个性。
    原来她不是不懂这些商户存活于世的弯弯绕，她是不高兴别人惹了她还态度不好，偏偏掌柜踩雷，以为这就是个骄纵的大小姐，哄走了私下赔偿就算，根本没把人放眼里。
    这么算，当时要惹了人直接赔礼道歉，大小姐不稀得理他们，压根就不会跟他们上门找茬。
    这一遭，掌柜是彻底判断失误。
    亏得不冤枉。
    方仲淮勾了下唇。
    他不禁多看了江婉沁一眼。
    娇娇柔柔的长相，脾气倒火爆得很。
    在这样一眼就看到头的平庸日子里，她出现在这儿，真鲜活。
    他转身，手里随意地抛着一块手帕，笑音道：“等着。”
    江婉沁哼一声：“等什么？”
    方仲淮回头轻笑：“等我。”
    他抬手：“我现在就去传达大小姐的意思，让掌柜滚过来给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