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的眼底泛起一丝疑惑，他的话都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了，实在想不通刘思雨还有什么要说的。
立夏却笑了笑。
“好，你们有啥话尽管说，我弟弟是个直脾气，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今天看到你奶奶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我外婆。”
刘思雨慢条斯理地讲述着乔老太太的贪婪，就像讲着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王氏听着，脸颊有些发烫，目光讪讪的扯了扯嘴角。
刘思含却来了句神助攻。
“柳姐姐是不知道，我外婆为了银子，把姐姐说给一个快死的老头。”
柳立夏惊讶的目光里满是同情，“那，那姐姐现在……”
她见刘思雨梳着新媳妇儿的发饰，心里猜测着，刘思雨是不是已经嫁给了糟老头。
刘思雨薄唇轻启，声音清脆，“你看我像是逆来顺受的个性吗？”
立夏两姐弟一愣，刘思雨的彪悍，他们是见识过的，但婚姻大事，根本轮不到女娃自己做主，就算再强势，也强不过这个时代的观念。
一时间，他们不知如何回答。
刘思雨嘴角一扬，似乎能听见立夏内心的挣扎。
“敢算计我的人，我肯定不会给他们脸，直接拿刀将媒婆砍了，现在也和外婆一家断了亲。”
立夏两姐弟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断，断亲……”
“那样的吸血鬼，不断亲，还留着当祖宗供养吗？”
刘思雨毫不在意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一样平常。
立夏心头一跳，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要是他们家也能断亲……
“姐姐，那我们要咋做？”
刘思雨玩味地拂了拂鬓角的碎发，似乎有些为难。
“每个家的情况都不同，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
话锋突然一转。
“听你奶奶的意思，你爹刚过世不久，这种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我也体会过，但还是希望你们能振作起来，整天沉溺于痛苦之中，你爹在九泉之下看了也会痛心。”
立夏听了这话，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她才不会感到难过呢。
爹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徒有其名的称呼，是一个比地狱里的恶魔还要可怕的代名词。
可这些话她不好在外人面前说出口，只是对刘思雨的关心客气的回应了一句。
立冬就直接多了，提起那个爹，眼眸里仿佛燃烧着一团怒火。
“我才不难过，他在的时候我们活得更苦，他不在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殴打我娘了。”
刘思雨好奇地仰起脸。
“这是咋回事儿？”
立夏有一丝犹豫，她作为女儿，在外人面前指责自己的老爹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立冬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
原来，袁氏的家乡遭遇了洪水，生活举步维艰，就被父母卖给了柳家。
柳家的两个儿子对袁氏的美貌都有些心动。
老太太却不乐意了，对着袁氏动辄打骂，老二曾偷偷维护过两次。
袁氏感激涕零，便一心盼望着自己能快点长大，以为成婚之后就能脱离老太太的魔掌。
刚成婚那会儿，老二对她还算维护。
大嫂因为丈夫的那点贼心，处处刁难她，老太太也在一边煽风点火，老二虽然没有勇气跟家人对立，但背后的几句安慰让已经绝望的袁氏对生活重新抱有希望。
可女儿的出生，袁氏的生活一下跌到了谷底。
柳家老二本来就是个愣头青，看见生的是个女儿，很不喜，有了母亲和大嫂的教唆，拳头也如暴风骤雨般落在袁氏身上。
这让本就战战兢兢的袁氏变得更加如履薄冰，整天除了埋头干活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立冬三岁那年，有个屠户垂涎袁氏的美貌，便教唆老二赌博，输了银子只能拿袁氏抵债。
袁氏虽然胆小如鼠，但好女不侍二夫的信念一直铭刻在心，宁死不屈。
老二恼羞成怒便将袁氏当沙包，老太太听了，也觉得袁氏不知好歹，在一边煽风点火。
柳老二一气之下差点要了袁氏的命，6 岁的立夏苦苦哀求族长才保住了她母亲一命，但从这之后袁氏就疯了。
老太太拿一个疯子没办法，便将孙子孙女儿当成奴隶一样使唤，除了打骂，连最基本的杂粮粥野菜粥都不让他们吃饱。
村里人看不过去，很是心疼母子三人，常常这家接济一顿，那家接济一点，母子三人才勉强活到今日。
前些天，老二醉酒不小心摔死了，姐弟俩还以为是老天开眼垂怜他们，终于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了。
可没想到，老太太压根没打算放过他们。
王氏听到这些，对袁氏充满了同情，她们同样被娘家人给卖了，可不同的是，她显然更幸运。
虽然遭到了丈夫的冷遇，但从未动手打过她，婆婆也不曾苛待她，袁氏的遭遇让她心疼不已。
“思雨，我们……”
她很想帮帮这姐弟俩，可话到了嘴边，看到刘思雨一脸镇定的表情，又只能将话咽回去。
刘思雨看了王氏一眼，并没有接她的话茬儿，反而看向柳立夏。
“你们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我一个外人，能帮的很有限。”
随即话锋一转。
“如果有一天，你们想通了自己要走的路，若真遇到难处，可以来找我。”
自己要走的路？
立夏的目光里闪烁着一丝迷惑，她真的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吗？
立冬却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刘思雨那句断亲的话犹如一盏明灯，一直萦绕在他心间。
也许只有摆脱老太太和大伯一家的剥削，他们才能真正过上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回去的路上，王氏几次欲言又止。
刘思雨心如明镜，却假装视而不见。
思含却道：“娘，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王氏看了眼一脸沉默的刘思雨，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思雨，你想咋帮他们？”
刘思雨微微侧脸，目光在王氏脸上流转。
王氏顿时有些紧张，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在这个女儿面前变得越来越不自信了。
讪讪的道：“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刘思雨却微微一笑，如春花绽放。
“佛渡有缘人，那得看他们值不值得，有没有立起来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