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区喇叭突然响起轻快的音乐，韩秀丽朝他笑笑，“午饭时间一个小时，我请你到街上吃一顿，咱们好久没见了。”
    “算…算了吧，您也挺忙的。”
    “你怎么还是这老蔫性子，跟我还用上您了，打你！”
    韩秀丽笑着打趣一句，门外的小姑娘再次进门，“韩姐，集团总部、包括各厂矿，有二十位领导是京城工学院毕业，就是大东学校改制的前身，有四位姓张，均五十岁出头，职位最高的是机电部总工，下来还有铸造厂机修科张科长、发电二厂装备科张科长、采购中心技术后备科张工。”
    大东吃惊的看着小姑娘，原来她不是躲出去，是根据线索找人去了。
    韩秀丽一边穿风衣，一边笑着问大东，“你觉得谁是你老师的同学？”
    “我…我记得老师打电话叫张总，好像与我们设计院还有业务。”
    神色轻松的韩秀丽一愣，“你说真话？”
    “当然，这怎么作假。”
    韩秀丽顿时扭头看一眼张静，小姑娘一缩脖子，“韩…韩姐，张总只能是机电部总工，对京城的业务也只能是总工，这…这可是大领导，得咱们部长去核实。”
    韩秀丽停顿了一会，突然说道，“先吃饭，吃完我去给你核实一下。”
    大东不知她冒着多大的风险，顿时笑了，“谢谢丽姐。”
    “谢个屁，你们学校不是为兵工企业培养人才吗？毕业不愁工作吧？”
    “也不全是兵工，我这专业就不是，工作的确不愁，愁吃饭。”
    韩秀丽好像非常了解他这三个字的无奈，哈哈一笑，拽着胳膊出门。
    外面十几个人都在等她出门，韩秀丽拉着大东离开后，他们才松一口气，收拾工位的东西准备到餐厅吃饭。
    李姐一边收拾一边落在最后，靠到张静身边，小声问道，“小静，这孩子与韩组长一个村？你们汣北的人在汣桉还真不少，山沟里都是读书的好苗子。”
    “是韩姐的发小，好像还沾亲，你们不也听到了吗？韩姐什么时候对人这么热情过。”
    李姐摇摇头率先出门，但她马上又返回，差点与张静撞一起，神色有点兴奋说道，
    “小静，你记不记得上个月的董事会的会议纪要？机电部余总是不是说过，他会从京城特招几个专业人才，为集团新成立的电子维修中心工作？咱们部长和科长也在研究去哪里找电子工程师呢。”
    张静点点头，“我记得，但大东说他老师介绍的是张总。”
    “你傻呀，他的老师不是教授就是院士，余部长和张总有什么区别？一个机电部大领导，一个兼职机电部常务副部长。”
    “道理没错，大东…是个毕业生啊，怎么会是工程师。”
    “你这小姑娘真笨，毕业生就没有工程师的能耐了？外行看热闹，谁知道他们电气专业到底是怎么分技能的。”
    张静好似不敢对牵连大领导的事情发表任何意见，李姐在她后背推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韩组长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你告诉她就行了，她自然会找部长去核实，余总会问都不问就扫掉部长的面子吗？这不组长弟弟的机会就来了？只要入职，以后就好办了，管他是谁介绍来的。别说是我的主意啊，改天你给我儿子买个玩具感谢。”
    小姑娘两眼发光，深深鞠躬，“感谢李姐提点。”
    另一边出门的两人，一个脸上挂着艳丽的微笑，一个越发尴尬局促。
    韩秀丽一身精致的职业装，挽着土包子的胳膊向街上走去，惹得来来去去的员工不时瞟两眼。
    大东从未有过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候，感觉他们的眼神带针，扎的浑身难受，不由得加快脚步。
    “丽姐，要不我们去餐厅吃吧？”
    “少废话，一顿饭还吃不穷我。”
    “那…那别吃菜。”
    “咦？我就没想带你大吃大喝。”
    “哦，那就好。”
    “哈哈哈，你这性格真是讨厌。”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街口一个烩面馆，韩秀丽一指，“就这里，赶快吃完，我给你去找领导核实。”
    这个好，大东连连点头。
    烩面馆很大，人很多，都是带工牌的员工，墙根一溜还有五个小隔间。
    韩秀丽一到，立刻有人跟她打招呼，排队取饭的人也请她先吃。
    “谢谢，这是我弟弟，我不客气了啊。”
    韩秀丽一边感谢一边向前，服务员已经端起盘子，弄了两盘咸菜两碗面，伸手请她到隔间。
    大东吃惊于她的人气，跟她进入小隔间。
    “快点吃，餐厅的饭没这里好吃，吃完我们再说。”
    大东坐下后不停捏鼻子，好像她身上的香水味道很特别，一边吃一边尴尬找话题，“姐夫呢？您中午就在公司吃饭？”
    低头想事的韩秀丽猛得抬头，眨眨眼看着他，“哪来的姐夫？”
    啊？！
    大东再次尴尬，27岁的韩秀丽在大城市常见，但在老家是超级剩女，自己犯了个常识错误。
    只能顺着解释了，“好像我哪年听说过，秀丽姐快结婚了，毕竟大成都结婚了。”
    “胡说八道，大弟已婚我就该结婚？我毕业的时候同学们来过家里，老人们胡扯了吧，而且我结婚能不告诉你吗？二成没结婚，我不会结，他们打工赚钱给我学费，我不能扔下他们去过自己的生活。”
    “哦，误会了，秀丽姐一直是能人、人人夸赞的好大姐，那你没有男朋友？”
    韩秀丽第二次抬头，她的神色与大东一样，开始出现纠结，然后认真说道。
    “大东，你说我找什么样的男朋友？老家的年轻人初中学历一半，高中学历一半，大专学历寥寥。你没有女朋友，自然我也没有男朋友，虽然我们性别不一样，但面对的问题都一样，全部高不成低不就。”
    她突然一长串话，好似有点不耐烦，但大东眼珠转了两圈，依旧无法产生共情，
    “秀丽姐在咱西沟出了名的好看，读过书，工作稳定，追你的人多的去了吧，怎么能跟我一样，我是穷鬼，没钱谈恋爱，更没钱成家。”
    “扑哧~”韩秀丽突然笑了，“大东，你的同学有几对结婚了？”
    “这…我不知道。”
    “所以啊，大学谈恋爱跟结婚是两回事。好看有什么用，有能力在市里买车买房的人，怎么会找一个穷苦姑娘，没能力站稳脚跟的，我为什么要和他租房过日子？我还要供养父亲，没能力供养其他男人。”
    “哦，有道理。”
    大东喏喏答了一句，但韩秀丽说了一长串后好像心情放松了，示意他往里坐坐，竟然端饭与他坐到一起。
    “我问你个事，你是不是有个高中同学在市里的城建上班？”
    大东看她突然贼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往窗户靠了靠，点点头道，“好像去年大学毕业刚考试进去，我们从来没有联系，丽姐怎么知道？”
    “他有一个亲戚是我们集团的领导，偶然一次聊天谈起来，一听我是西沟的，他就说你当时在市二中与他是同班同学。”
    大东脑袋转了n圈，疑惑问道，“所以呢？”
    “所以什么呀，你若在市里买房可以联系他呀，至少不会被宰，还能拿到最好的价格。”
    “我的妈呀，哪辈子的事。”
    韩秀丽脸色一板，“这辈子的事，县里除了煤矿什么都没有，还得到市里找工作，最终还得在市里买房。就算是考试，你也得先找份稳定工作。”
    好像…没毛病。
    两人同时无话可说了，因为人生没法避免、又没法面对。
    呜呜呜~
    韩秀丽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听了一会，漂亮的大眼睛闪过一丝厉色，与她的气质完全不搭。
    韩秀丽听了一会，一个字没说直接挂断，停顿了几秒才扭头对他轻轻一笑，“姐姐其实有办法让你进入汣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