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娆终于给白桦把精神力梳理好了，她大大松了一口气，检查了一下刚刚璨璨和青绻帮着绑的的绷带，轻轻拍了拍银狼的腰腹。
    “可算好了……”
    她转头看向洛嘉，黑豹正在闭目养神，不过她看过去的时候，她若有所感地睁开了眼，抬起脑袋，银灰色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
    “所以……刚刚那个治安官在找的，是你们？”
    洛嘉眨了眨眼睛，视线微微偏移：“……是。”
    林娆踌躇了一下，试探着问：“今晚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黑豹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娆以为她不会说了，她才低下头，脑袋搁在前爪上，银灰色的耳朵尖微微一动。
    “抱歉牵扯到你……只是他需要你，我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
    她低声说，银灰色的眼睛再度对上林娆的视线，林娆在其中看见些微有些不安的歉意。
    “不过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你大概也不是局外人，应该知道一些事……”
    洛嘉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的精神力仍有些混乱，思考起来也要花些时间。
    “我告诉过你，我失忆是被人袭击了。来之前白桦告诉我，他也差一点就遇袭了，只是他恰巧避开了。袭击我们的人还有专门针对我们精神力创伤的诱发药剂……”
    洛嘉简单叙述了一下，说到最后，她停顿了一下，声音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有可能，我们是要被某些人灭口的。”
    林娆的大脑宕机了一瞬，难以置信地反问：“灭口……？”
    洛嘉垂着头，她闭了闭眼睛，再看向林娆的时候银灰色的眼睛冷淡到近乎漠然：“你知道各个军区都有王牌生灵者队伍吧？”
    林娆怔了怔，点点头。她听说过，之前萧连城提起的时候，她还专门又去搜索了一遍，五个军区里每个军区都有一定数量的生灵者，生灵者们各自都有编队。
    除了平时临时编入其他战士的队伍作为队员，他们自己也会作为一整支生灵者队伍出任务。各军区所有的生灵者队伍中，又有一支是最强的，就是这个军区的王牌生灵者小队。
    第四军区现在的王牌小队叫什么来着……灰蟒？
    不过她印象比较深刻的其实是第四军区的前任王牌生灵者小队——银狼。
    对，就是银狼。
    银狼的队长是白琅，他的生灵体是一头银狼……林娆转眼看向身边侧躺着的银狼，抿了抿唇。
    洛嘉看见了她的视线，她也看向白桦，声音低下来，银灰色的瞳孔浮动着晦暗不明的微芒。这个时候，她突然不再出声，而是用精神链接来和林娆交流。
    ——“你知道第四军区的王牌队伍换代了，其他军区的呢？那次萧连城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说到这个……林娆迟疑了一下，脑海里男人的脸隐约浮现，他当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集体出任务……有好多人没再见过？”
    洛嘉轻“嗯”一声，声音低低的。
    ——“五个队伍集体出依次高级别机密任务，到最后……只有我和白桦活了下来。”
    她克制地吸了一口气，林娆能感觉到与黑豹的精神链接里隐约传来难以遏制的、慢慢攀升的阴沉怒意。
    ——“其实……我们当时是还可以服役的。”
    她声音很轻，但是林娆听得出来她在压抑着什么。
    ——“但是我们还是退出了。虽然那些人说得很客气，冠冕堂皇，但是我和白桦都知道他们的意思，他们要我们永远退出那里，否则等着我们的会是另一种下场。”
    洛嘉慢慢地坐起身，抬眼时林娆看见她冷得惊人的眼睛。
    ——“所以我们听从他们的安排来了，在这个军校里苟延残喘，原本我们应该就这么慢慢地、因为精神力的日益衰竭而死掉的。”
    ——“……我以前的生灵者是洛河，她和白琅一样死在了那次任务里。我原本只能想起她的存在，但总觉得她对我说过什么，后来才想起来，她告诉我：‘不要回头’。”
    黑豹似乎是累极了，精神力的波动除了躁乱，还有些倦怠。她低着头颅，轻声说。
    ——“其实你知道吗，那次出任务，到了后面，很多人都意识到不对劲了，但我们不能退。她也知道，可她还在向前，却把我用力推开。”
    ——“我和白桦，我们都察觉到了，但是我们不能说、不能找，不能有任何的表现。我们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是被监控着的，直到近些年才稍微放松……可能他们觉得，我们也快要死了。”
    ——“我有一段时间很迷茫，我用了很久才明白洛河告诉我‘不要回头’，是什么意思。她大概希望我能活得久一些吧。”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白桦，颇感讽刺地眯了眯眼。
    ——“我居然也会有那样畏手畏脚的时候。白桦大概也和我一样……没看出来吧，原本我们已经在等死了。”
    直到……出现了特别的人。
    她理了理思绪，因为精神力而昏沉发胀的头脑直到这个时候才稍稍清醒了一些，她咬了咬牙，继续说。
    ——“但是出现了一些变数……你还记得你开学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吧？白桦一直在查千手佛。原本我们都没觉得，但是后来，就是这次来这里之前，他告诉我千手佛很可能和政府或者军部有关。”
    ——“虽然他的本意是尽到他的职责，保护你的安全——不知道为什么千手佛会盯上你，但是这样看来，他或许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所以他们终于要对我们下杀手了，还是通过千手佛的人来动手。”
    ——“今晚，以及最近，我们在查的就是千手佛跟军部或者政府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受了伤，精神力躁动，洛嘉今晚的一连串叙述信息量巨大，林娆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完只觉得头晕脑胀。
    千手佛是个民间的反动组织，但是它这个时候和政府、军部这样的官方扯上了关系，这本身就是一件荒谬的事情，听这意思，似乎千手佛还是帮官方——某些官方——干活的，只不过干的都是些脏活。
    再者，听洛嘉的叙述，这件事中还牵扯到多年以前的一次机密任务，军部内部看样子也有猫腻，洛嘉和白桦的生还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对他们动手，所以只能以迂回的方式让他们自生自灭，直到最近白桦无意间查到相关的事情才痛下杀手。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白桦和洛嘉的死完全可以推给千手佛，反正它本来就是反动组织，杀人是常事，只需要再顺带拉几个其他的人下水混淆视线就好。
    至于幕后的人，完全可以隐身，连带着当年的、或者包括它在内的很多事情，都会被永远掩盖。
    林娆的指尖缓缓攥紧，心底慢慢泛上一股寒意，连带着她的手脚似乎也一片冰凉。
    洛嘉默默地靠过来，在她面前伏下身子，低下头颅，温热的皮毛贴在她的手背上。
    ——“如果千手佛真的和政府或者军方有关系，你一定要小心。学校里他们或许没办法肆无忌惮地动手，但是学校外就不一定了。你面对的也许不仅仅是千手佛。”
    她抬起头仰视林娆，银灰色的瞳孔里明明白白地映出林娆垂首的轮廓。
    ——“因为你，我——甚至他，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活下去，一直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