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哪去？你还想真把我们丢在这儿，不管了吗？”新竹抓住水仙呛声说道。慕雪被新竹的这句话拽的回了神。他紧锁眉头走向水仙。
    水仙却极力别过头，并不看她。
    “你究竟是谁？说，你究竟是谁？”慕雪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她走到水仙面前，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终于，她站定在水仙面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水仙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双眼看到水仙内心的深处。
    她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颤动，似乎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我还能是谁？我就是水仙啊，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罢了。”水仙低下头，双眼躲避着慕雪的目光，肩膀微微瑟缩，不敢看慕雪的眼睛低声说道。
    “那你这左胳膊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慕雪一把又抓起了水仙的左手，一字一顿的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这道疤是我小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留下。”水仙扭动着左手想挣脱，又不由自主的抬起右手来，将刘海发丝理在了耳后，这一连串的小动作都在掩饰水仙内心的慌乱。
    “其他的都可以改变。这疤痕绝对不可能一模一样，还有你每次一说谎就会紧张的不由自主用手将头发往耳朵后面捋。慕雨，是你，对不对？”慕雪眼中已经浮起了一层淡淡的泪光，声音也略略有些哽咽的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我我听不懂。”水仙明显紧张了不少，整个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越发紧张起来。
    “看着我！你就是秦慕雨，对吗？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连模样都改变了？但你这手上的疤却没变。这疤痕我记得，还是小时候我们一起爬假山，你从假山上摔下去的山石所划破。这个疤痕的形状，这世上绝不会有人有这一模一疤痕。”慕雪眼中也含满了泪，她一抓紧了水仙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就看到水仙的眼中也腾起了泪，但仍然眉头紧锁，紧闭双唇，将头扭向另一边，不说任何话。
    “这就是你一直帮我的原因，对不对？你为什么不认我？姐姐，慕雨，咱们秦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你为何不与我相认？”慕雪不禁低声喊道。此刻眼泪已经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了下来，她不曾想还能再遇到慕雨。
    当年慕雪找遍了土岗山，就是没有找到慕雨。慕雪以为她跌下山崖，已经死了，不曾想她还活着。
    慕雪见水仙不说话。便知道自己所说的一点都没错。
    “想来与我相认，会让你觉得万劫不复吧。就是秦这个姓氏，对你来说也已经是灾祸的象征，不认便不认吧。”慕雪长叹一声，淡淡说道。松开了抓着水仙的手，整个人颓然的松垮下去。
    此时水仙的眼中也流出泪来，她的身子微微发抖，嘴唇微微动了动，可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不知道你可否知道？父亲和哥哥们都死了，千莺师姐也死了。我母亲的龙隐门也已经全门被灭。整个山头全是无人收拾的尸体。你隐姓埋名在这里也挺好。”慕雪又淡淡的说道，这些话说出来似乎在描述别人的故事一般。毫无波澜，毫无起伏。
    可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旁的水仙身子像被重击一样震动。她猛的一下，最终抬起了头。
    水仙已经满脸泪水，眼中也蓄满了泪，颤抖的说道：“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都死了呢？我只知道父亲没了。”
    “你果然就是秦慕雨。你为何不认我？你是怪我当初没有救你，没有找到你吗？”慕雪一听慕雨已经承认，又连忙追问的。她的声音已经有点嘶哑，声音中混杂着无奈难过与不解，此刻的心情也是复杂万分。
    慕雨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改变了容貌？连自己都认不出了？回想她们之前在香满楼第一次见面时，慕雨那震惊的目光。紧张的打翻了酒盏。
    这说明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却依然以水仙的身份与自己相处交往了这么多天。她现在究竟还是不是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个秦慕雨。
    “我没有怪你，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慕雨。当年我没有想到我的亲爹会对我痛下杀手。我在那土岗上跌落，摔断了腿。我当时听见你在喊我，我却回应不了，当时雨太大了。你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而且因为腿伤过重，我喊了没几声，便痛昏了过去。因此你便没找到我。”慕雨哽咽着说着那段她不愿回忆的往事，他只恨自己命太不好。
    “你当时大声喊，我定能找到你。”慕雪抓住慕雨肩膀摇晃道。他心中自责至极，当时他为什么自己没有再多找一下？
    “你找到我又能怎么样呢？我不会武功，只会成为你的拖累。”慕雨喃喃的说道。
    “你怎么这么傻？你跟我在一起，我会保护你的。怎么可能你是我的拖累？你后来又去哪里了？怎么变成这样？你的容貌怎么完全变了？这是如何做到的？”慕雪忍不住流下泪了，跟着追道。
    要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他很容易就在这世间都是匪夷所思所在。世上绝不会有人相信还有人能将自己别那么容貌完全改变的事情。
    ”说来话长，我那时在土沟里昏迷了不知多久，等我醒来就又是黄昏时分。我便只有忍住剧痛拼死往坡顶上爬，但那烂泥坡又湿又滑我尝试了无数次，都重新滚回了沟里。最后一次我爬的最高，已经快要把头探出来的时候，却脚下一滑滚了下去。也正是因为我滚下去噼里啪啦的响声，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他将我救了上来，我被救起后就昏了过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兖州的芒城。”慕雨悠悠说道。
    “救你的是谁？”慕雪连忙说道。
    “既然都是一家人，那便坐下慢慢说。”新竹听她们对话，对她们两人的关系也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又看她们情绪激动的站在那里，你问我答的，就连忙劝说道。
    慕雪和慕雨这才想起来，一起走回了密室，坐在密室的椅子上，两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两人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都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相逢中缓过神来。慕雪坐下后马上焦急的问道：“快说！又如何了？救你的人又是谁？”
    “救我的人就是幻海庄的少主，百里云帆。我并不知道他如何出现在土岗村那里。他对我说是途经此地，听到了动静，才发现了我。将我从土沟里救了上来。
    又派人帮我治好了伤。而且他对你的身份非常清楚，问我想不想回上京报仇？我自然是想的，可他对我说若想回上京报仇，就要改变容貌，否则这上京城都认得到我，让我自己选择。
    我知道自己若是踏进上京立即就会被捕，更别谈什么报仇。而且我不会武功，身无长物只有换掉容貌，才有那么一线机会。我感恩少主救我，他说的对。我若不改变容貌，我连上京城的大门都进不了。
    于是我决定改变容貌。少阁主告诉我一种改容之法只是受术之人会忍受非常人能忍痛苦。我心意已绝，不管有多痛苦，我都愿一试。于是便有了现在的我。
    你也看到了，我在这上京城穿梭于肱股贵胄之间，没有任何人怀疑我的身份。本想去杀了康玉安那个老贼，可没想到珑儿你替我杀了。我真的是要感谢你，为我除掉了这个耻辱。而后我利用花魁之身份在上京各界势力之中游走。煽动他们相互敌对，相互折磨，相互厮杀。
    可我没想到，你还活着。当年听到了北境的消息。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两年了，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了。我真的怕，怕你真的不在了，所以那天你一来我真的是又惊又喜。”慕雨拉着慕雪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背，心痛不已。
    她一度以为慕雪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还一度以为，为秦家报仇的事，就是自己的责任。
    “改变容貌究竟是何方法？你究竟受了什么样的苦？你告诉我，告诉我。”慕雪哽噎着紧紧的握住慕雨的手，继续追问道。
    她以前曾经听说过一种更换容貌的秘术，害怕慕雪你就是此法，因此一再追问。
    “我用的是天尸蚕。现在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好痛了。你不用为我担心。”慕雨轻飘飘的说道。
    “竟然真的是天尸蚕？这世间还真的存在这种秘术。你难怪你手这么凉。声音总是弱不禁风的。据说天尸蚕被施术者，每天也夜里都会有蚀骨钻心之痛。你怎么能忍得了？我们秦家的仇不用你去报。你，你这代价太大了。”慕雪要哭出声来了，她的肩膀一耸一耸。握住慕雨手也更加用力了，泪水止不住的滴落在两人的手背上。
    “你现在说这话是要不认我？我虽然和父亲，母亲还有你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可是我从小是父亲和母亲教导的。是在秦府那个院子里长大，被你们当做是骨肉至亲，那里就是我的家，你撇的不干净。这世间生恩大大还是养恩大？你看看我的，我的亲生父母，有爱过我一天吗？对他们来说我就是一个可利用的工具。在影响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都想让我死。就像丢弃一件破旧的衣服一样，毫不犹豫，也没有一丝愧疚。你说这是父母吗？他们不配。
    那天你去土岗村找我。你知道我是怎么跌下那么深的土沟的吗？都是我那个亲爹康玉安，亲手想掐死我，又推我下去的。康玉安和肖红筹当真是猪狗不如！”慕雨说到此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身子因为气愤剧烈的抖动起来。可见他心中充满了对亲生父母的恨意。
    慕雨又连忙拍着慕雪的背说道：“珑儿你不必为我担心。少阁主说了，这天尸蚕在我报仇之后，便可以把它排出体外，恢复原来的容貌。所以你相信我，我只能留你们在这儿。我得上去了，出来太久惹人怀疑不说。晚上这天尸蚕发作的时候，若没有龙血喂养，天尸蚕就会从表皮钻进心窍，毒发身亡的。”
    说到此处时，慕雨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仿佛每说一个字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她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此刻更显憔悴，额头上甚至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只见她那白皙修长的脖颈处不知何时竟然微微隆起了几个圆溜溜的鼓包！这些鼓包看上去异常诡异，它们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在慕雨的皮肤下游走、蠕动着，仿佛随时都可能破皮而出……
    “你怎么了？慕雨，你怎么了？”慕雪看到她脖颈处的鼓包，异常震惊。连忙问道。新竹也在一旁，吓得面如土色。慕雨只得抬起手一把将脖子上那几个蠕动的鼓包捂住，皱眉气喘吁吁的说道：“珑儿，这就是天尸蚕，我，我必须马上，马上去给它喂龙血，否则它们要么冲破皮肤跑出来，要么会钻入我的心窍的。”
    “好，好好，我信你。你快去。我跟新竹就在此等你。等上面风声不紧了，你再下来叫我们。”慕雪看慕雨如此难受，立刻让她快些离去。慕雨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脖子，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脚步踉跄不稳，仿佛随时都可能摔倒在地。每走一步，他都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让她几乎无法忍受。
    然而，尽管如此艰难，慕雨还是咬着牙坚持着，一步一步地朝着来路走去。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似乎有着某种不可动摇的信念支撑着她。
    一路上，慕雨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好几次险些跌倒，她的衣服被汗水湿透，贴在身上，显得十分狼狈不堪。
    慕雪看着慕雨跌跌撞撞的背影，心痛至极，内疚至极。不知道是怎样的痛苦让她这样忍到如此地步，之前慕雪对她还那样冰冷又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