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琛又一次坐在了顾屿凌和江铠的对面。
    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了油滑狡诈之气，下眼睑上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下巴上泛青的胡茬，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颓废又憔悴。
    顾屿凌将一张a4纸上打印好的照片展示给他，照片上的几个男孩亲热地搭着肩膀，可以看出中间的那个是吴优，他右手边的就是许景琛。
    和现在相比，那时候两个人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稚气。
    “许景琛，这是从你的qq空间里找到的，在这张照片下面，你配了几个字：热血兄弟团。你自己看清楚了。”
    许景琛接过a4纸，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的qq空间？”
    “没错，”江铠说，“我们查过了，这张照片是你们在青城大学读书的时候，你发布在你的qq空间上的。”
    “可是……”许景琛嗫嚅着，“我的qq已经注销了，你们怎么可能……”
    江铠的唇边浮起一抹讥诮的笑：
    “许景琛，你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只要我们想知道的，就没有知道不了的。所以，我劝你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老实和我们合作。你先解释一下，你在这张照片下面写的‘热血兄弟团’是什么意思？”
    许景琛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颓然地垂下了头：
    “‘热血兄弟团’就是大学时候，我们几个人好朋友的团体名称。其实，这个名字也不是我们自己取的，是别人开玩笑这么叫的。后来叫的人多了，我们也就默认了。”
    “这个团的成员都有谁？”
    “基本上都在这张照片里面了。”他顿了一下，“其实，人员也不固定，核心成员也就是我们寝室的四个人。”
    顾屿凌眼皮一掀，脸上似笑非笑：
    “热血兄弟团？名字还挺正能量的。我问你，你们这个团体，平时都干些什么事？是不是像小说里的那些侠客一样，路见不平？行侠仗义？？”
    顾屿凌的问题带着讽刺，直插要害，许景琛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羞赧之色，他支吾着说：
    “也没什么……就是平常在一起攒个饭局，出去玩玩什么的。偶尔……偶尔……”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闭上了嘴。
    顾屿凌猛地一拍桌子，喝道：
    “偶尔什么？说！”
    许景琛浑身一哆嗦，嘴里的话倒是流畅了不少：“偶尔跟学弟闹着玩。”
    “闹着玩？”江铠挑眉，“大冬天往别人被窝里浇凉水。把睡着的人绑起来扔到宿舍楼外面去。这叫闹着玩？！”
    许景琛的喉结滚了两下，脸色忽然变得灰白，眸子里浮上一层死气，喉咙里发出哽咽似的呜呜声，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许景琛，”顾屿凌开口，说话音调不高，但声声入耳，“你跟我们说实话，程楠是不是你和吴优害死的？”
    听到“程楠”这两个字，许景琛猛地抬头，眼睛惊恐地睁大了：
    “不，不是我。”他两只手拼命地摆动着，“是吴优！是吴优说要教训他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吴优一手策划的！”
    江铠鼻子里冷哼一声：“把责任推到死人的身上。许景琛，你还真是既无耻又狡猾呀。老实交代！程楠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之间，许景琛觉得周围的声音都没了，他看到江铠和顾屿凌的嘴在一开一合，但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眼前像是浮了一层白雾，白雾深处，站着一个少年，清秀的脸，对着他一笑，向前走出两步，胸口上一个大大的窟窿，鲜红的血汩汩地从里面不断冒出来……
    许景琛身体一软，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膝盖狠狠磕在地面上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恢复了，他感觉到自己被从地上拽了起来，耳朵里，所有的声音瞬间回归，脑子一下子好像炸开了一样。
    “许景琛，许景琛！”江铠叫他，手在他的脸颊上轻拍着，“你怎么样？”
    许景琛缓过神来，虚弱地叫了一声：“江警官。”
    顾屿凌给他递上了一杯热水，看到他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她和江铠才放下心来。
    许景琛双手抱着水杯，水的热度顺着指尖缓缓流进他的身体，他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力气，而这一折腾之下，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崩溃了。
    “程楠是低我们两届的学弟，碰巧和我们一起上《中国武侠电影简史》，可能是因为他成绩好，所以老师让他负责记考勤。学校规定，缺课三次，就取消平时成绩。在期末成绩中，平时成绩占百分之四十。没有平时成绩，就等于挂科。吴优如果再挂科的话，他就拿不到学位，毕不了业了。他很焦虑，说如果他不能顺利毕业的话，会被他爸爸给活活打死的。
    所以他去找程楠，让他改一下考勤记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个人情算了，哪想到程楠居然拒绝了他！吴优很生气，决定狠狠地教训他。于是我跟他说，提前买通程楠寝室的室友，让他留门。晚上等程楠睡着了，把他绑起来，扔到学校在建教学楼的施工工地去。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他失足掉进了刚挖的地基深坑里，被竖起的钢筋刺穿了胸部，死掉了……”
    说完，许景琛哆嗦着，将脸埋进双手之中。
    会议室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了几秒之后，江铠开口：
    “许景琛，我最后问你，关于吴优的死，你还有什么隐瞒的吗？”
    许景琛浑身一激灵，上下牙关猛磕：
    “吴优的死真的和我没关系！真的不是我干的！我……”
    眼看着他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怕他再昏死过去，顾屿凌立刻喝住了他：
    “好了！许景琛，你可以离开了。”
    “不！我不离开！我不能走！”许景琛惊恐万状，连连摇头，“顾警官，你那天说的没错！凶手就是要为程楠报仇，他（她）已经杀了吴优，下一个就是我！顾警官，江警官，你们要保护我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说着，许景琛的双手伸进头发里，死命地往外揪。
    顾屿凌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陷入疯狂的男人，心里并没有一丝丝的怜悯：
    “许景琛，吴优的爸爸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世间万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