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珊没想到城堡酒店开业之后接待的第一批客人，就给她带来了一个如此大的惊喜。
    那是一场公司年会，她在宴会厅和厨房之间忙碌地穿梭着，虽然之前也接受了专门的培训，但到底是经验不足，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好在客人都没有挑剔，赵子珊一边在现场巡视着，一边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走过其中一桌的时候，一段对话不经意间飘进她的耳朵：
    “诶，你们看那个最近很火的综艺节目，叫《天黑请睁眼》的了吗？那个吴优，好像就是咱们青城大学毕业的吧。”
    赵子珊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僵了有两秒钟，“青城大学”四个字，像钉子一样将她钉在了原地。
    “我看过一集，”另一个人的语气颇为不屑，“没什么意思，不就是把之前他欺负别人的那一套改了改，升升级，然后用在他自己身上了吗？以前是他半夜带人把别人绑走，扔到学校的犄角旮旯，看人家怎么想办法再回来。现在是他自己被节目组扔到荒郊野外去，看他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恶趣！我才不想看呢。”
    “让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我记得那时候，他是不是还搞出过人命啊！好像是一个学弟吧，叫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是学弟，我记得应该是叫程楠。我听说，是因为程楠得罪了吴优，才被半夜扔到建筑工地去的。”
    “太恶劣了，怎么就没人管呢？”
    “人家是明星，而且据说他爸给学校拿了一大笔赞助费呢，再说了，什么证据都没有，警察也没办法，自认倒霉呗。”
    “真可怜。”
    ……
    赵子珊感觉自己的脑子轰轰地发胀，意识有点儿飘，全身一阵发冷，一阵发烫。
    多年来积压在她心底的疑问，居然在这段偶尔听来的对话当中找到了答案。
    她一直想不通，楠楠从小就是个稳妥的孩子，怎么会半夜一个人跑到建筑工地去？会不会是有人用什么引诱他去的？或者用什么手段威胁他去的？
    甚至有没有可能，他是被人胁迫着才跳进地基里的？
    她把自己的这些想法都跟警察说过了，青城警局也确实介入调查，但最后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支撑，只能以意外作为结论。
    “程楠妈妈，想开点儿吧。”参与调查的警官告诉她案件结论之后对她说，“走了的人已经走了，生活还得继续。如果这个案子，后续又出现了什么新的线索，我们一定还会再跟进的。您还是要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赵子珊知道，再跟进的话只不过是对方善意的安慰，但她不知道的是，当她被丈夫搀扶着从警局走出来的时候，那个参与调查的警官，抽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对着同事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想到干了这么多年警察，居然还这么感性。”
    ***
    这段在城堡酒店意外听到的对话，在赵子珊的心里点了一把火。
    她开始想办法找当年和程楠住同一间寝室的同学，事发时他们一口咬定当时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她有了新的线索，也许可以套出实话来。
    现代社会，人的流动性很强，茫茫人海，想找一个基本上可以称为陌生人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找到了其中的一个，谁知道，那个男孩在听她表露身份之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阿姨，对不起，我当年说了谎。那天晚上，确实是有人把程楠绑走的。当时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谁都没动，我也不敢出声。我以为跟平时一样，不过是个恶作剧，等一会儿程楠自己就回想办法回来了，第二天，我才知道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警察一介入，我就更不敢乱说话了。阿姨，您原谅我吧！”
    赵子珊泪如雨下，她要求对方第二天和她一起到警局去作证，当时本来都说好了，谁知道第二天，她在青城警局门口等了一上午，也没有等来人。
    她再返回去找的时候，这户人家已经紧锁了大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赵子珊心里明白，她再也不可能找到为儿子作证的人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她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响，是吴优的微博上刚刚发布了消息。在知道吴优和儿子的死有关后，她就注册了微博，并将吴优设为了特别关注。：
    赵子珊打开微博app查看，吴优发布的消息，让她心里一动：他和雷艺宣布订婚！
    忽然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子里迅速产生、成型……
    她找到雷艺的工作邮箱，以德门岛所有人和城堡酒店经理的身份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在邮件里，她以帮助德门岛做宣传为理由，用极有诚意的价格邀请她到城堡酒店举行婚礼。
    赵子珊之所以选择给雷艺发邮件，而不是吴优，有两个考虑：第一，她担心吴优认出自己是程楠的母亲。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是不存在的，因为两人从来没有过任何接触，但为了完成给儿子复仇的计划，她绝对不能冒任何一丁点儿险。第二，同为女人，她知道关于婚礼的事情，一般来说，话语权都在新娘的手里。只要雷艺点头，这件事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她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等待着，好在，邮件发出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她就收到了雷艺肯定的答复。
    那一刻，是这么多年以来，赵子珊第一次露出舒心的笑：
    她知道，为儿子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
    “你是怎么杀死吴优的？”江铠眼皮一掀，两道利剑一般的目光直射到她面前来。
    “很简单。”赵子珊的唇边浮出一个不以为意的笑，“作为经理，我有可以打开所有房门的万能钥匙卡。我早就计划好了，要在婚礼那天杀他。一来，我要让他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候乐极生悲。二来，那天宾客都在，嫌疑不会很快聚集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他在晚宴前要回房间换衣服，等他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我用万能卡打开门，然后冲进去，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一刀捅进他的胸口。”
    “凶器呢？你是怎么处理的？”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江铠还是提问道。
    果然，赵子珊面带讥诮：
    “这就是住在海岛上的好处。四边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想要让一些东西消失，太容易了。我早就准备好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工作服，杀死吴优之后，我把染了血的衣服换下来，连同凶器一起，都扔进大海里去，一了百了。”
    “你杀死吴优的时候，刀子是从胸前，还是背后捅进去的？”
    顾屿凌说完，眼睛看着赵子珊的脸，她看到她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迟疑了几秒，然后说：
    “是从背后捅进去的。”
    顾屿凌不动声色，转而问：
    “吴优倒下去的时候，是面朝上还是面朝下？”
    “面朝上。”她说。
    “你确定是面朝上？”顾屿凌不紧不慢地追问了一句，。
    “确定。”
    顾屿凌侧脸，和江铠悄悄地交换了一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