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去买酸梅汤了吗？”高少波看着两手空空的黄语柔，诧异地问，“酸梅汤呢？”
    “那家店没开门。”黄语柔打了个哈哈，眼睛看向桌面，“嗯～，看起来好诱人！”
    她的表情像一只看到鱼罐头的猫。
    她溜出去的当儿，菜已经上好了，一桌子满满当当，看着色香味俱全，让人不觉馋虫大动。
    黄语柔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岔开话题，她先是皱了皱眉，显出很是遗憾的样子：
    “我早就听一个老饕在他的自媒体账号上说过，一只烤鸭要片成一百零八片丁香叶那么大的片儿，按照传统的说法，皮肉还都要连在一起的。吃了那么多次烤鸭了，我从来没有数过，本来还想着这一次一定要一眼不错地盯着数，结果又错过了。”
    高少波觉得自己这女朋友真是可爱极了，那一副心有不甘的惆怅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手里的棒棒糖不小心掉在地上，舍不得不捡起来，但捡了又不能吃的无奈模样。
    “不怕，过两天咱们再来吃！”他宠溺地说，脑子里却忽然蹦出今天在超市结账之后，银行卡上的惨淡的余额数字。
    高少波的心无奈地沉了一下。
    但黄语柔的情绪明显高涨了不少，她戴好手套，用筷子夹起一张热乎乎的鸭饼，搁在手心里用力一攥，攥成一个团儿，再一松手，那一团又像橡皮筋一样，迅速地恢复成原样。
    “家人们请看，”黄语柔一本正经地模仿着美食博主的样子解释说，“这就是一个好鸭饼应该有具备的样子。”
    说完，加进几片肉，又放了葱段和黄瓜段，蘸了甜面酱，卷好了，抬手递给高少波。
    “喏～。”
    高少波愣了一下，本能地伸手，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你先吃！我自己来！”
    说着，他也戴上手套，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赶紧的！哪儿那么多废话！磨磨唧唧的！”
    黄语柔眼皮一掀，高少波立刻顺从地将这卷烤鸭接了过来，吃得格外香甜。
    “高警官，你知道如果一个吃货愿意把第一口食物让给你，这意味着什么吗？”
    高少波看着黄语柔清亮明澈的眼睛，密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白净的脸颊在烤鸭店烟火气的微微炙烤下，透出粉色的红晕来。
    目光下行，她的手轻轻搭在桌边。
    高少波心里一动，伸手过去，隔着手套，轻轻地笼住她的。
    “小柔，你跟我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委屈？”高少波踌躇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将积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委屈？”黄语柔愣了一下，紧接着嘴角弯了弯，佯怒着：“怎么？你准备跟我坦白，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她的玩笑没让高少波笑出来，他的表情依然很严肃：
    “小柔，我希望你一生平安，过得开开心心的。我要是有这个福气，能娶到你，我发誓这辈子都会豁出命去保护好，对你好的。不过，我就是一个小警察，而且……”
    他顿了一下，目光偏开：“我这辈子就想当警察。我不希望你因为和我在一起，过得委屈巴巴。”
    高少波感觉自己手下一空，黄语柔猛地用力，将手撤了回去。
    高少波的心忽悠地向下一荡。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呢？”黄语柔似笑非笑地问，“和你分手？拉黑所有联系方式，再也不联系？然后找个和我家门当户对的，结婚，生子，过完这一辈子。死了之后，我跟我丈夫埋在这里，你和你老婆埋在那里。大家各死各的，有缘下辈子再见，这样吗？”
    高少波说不出话来。
    黄语柔短短的几句话，把两人这一辈子从生到死都说完了。
    他这才惊觉，原来人和人之间的联系，真的可以这么这么稀薄寡淡。如果他们真的就此分手，走出这个饭店的门，从此就“各自奔天涯”。
    “说话啊，你是这个意思吗？”见他不说话，黄语柔追问道。
    “当然不是。”高少波低声说，他肯定不想这样，“只不过……”
    “要不这样吧，”黄语柔不等他说完，就出言打断，“咱们先分开，你好好奋斗，等到你升职了，加薪了，当上总警监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吧。”
    高少波迟疑了一下，他承认这确实是一个两全的法子，但是，黄语柔的语气里，为什么满满的都是讥诮呢？
    果然，他听到她冷哼一声：
    “你做梦去吧！我绝对不可能等你的！不是我不讲武德，不守承诺，是因为，你不值得，你不配！”
    高少波猛地抬头看向她，满心的受伤和不解，在看到她蓄着眼泪的双眸时，一下子全部化成了自责和心痛。
    “高少波，我告诉你，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我知道，两个人如果是真爱对方，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他们搁置这段感情。那些什么‘等我有钱了’，‘等我升职了’，‘等我出名了’，等我怎么样怎么样了，诸如此类的，全部都是等着等着，就等没了。”
    高少波看着她。
    黄语柔继续说：“没别的原因，说到底，都是不够爱的借口而已。所以，如果你是那样想的，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等你的。坦白说，我这个人很自私，我选择的男人，一定是毫无保留深爱我的。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甚至去死，当然，他对我也是一样。”她忽然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或许，我们两个人，谁对谁，都还没有喜欢到那份儿上吧。”
    高少波想反驳，但心里难受得厉害，嗓子里像是堵满了棉花似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黄语柔轻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自言自语：
    “这世界上，真的有那种生死相许的爱情吗？”
    她的眼角有晶莹的东西一闪，目光停留在高少波的脸上，唇边浮起一抹极浅淡的苍白的笑：
    “高少波，你说，你怕我跟你在一起，我会受委屈。我想跟你说的是，就算我离开你，选择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这个人有的是钱，但他可能家暴、出轨、找小三。所以，即使我们分手了，我也未必就能如你一厢情愿想象的那样，平安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对不起，我吃不下去了。”
    她说完了，站起身就走。
    高少波在原地愣了足有一分钟才反应过来，立刻拔腿就追，找出足有两三条街的距离，都没有看到黄语柔的身影。
    高少波拿出手机，听筒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