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骁眠给蔡浊使了个眼色，一龙卫走过来，得了吩咐去殿外查看，很快就找到了味道的来源，问其中一百姓要来了朝中发下的棉衣，鼻子凑近了闻，味道更明显。
利剑划开，里面白色的棉花已经被染上黑红的败坏血液，稍微一翻找，还从棉花中，找出了不少小颗粒的腐肉。
龙卫们神色一变，随机又划开了几件棉衣，这才瞧出了端倪。
为了彰显朝廷的大方，这些棉衣做的比军用品还要厚，血液掺杂着腐肉，被冰冻了起来，然后，弄成比沙粒大点的碎粒子，藏于棉花中。
每件衣服里的数量都不会太多，所以不会影响到保暖，待百姓们坐于火炉旁，冰块融化后，腐败血腥的味道，就散发出来了。
龙卫们也知道这些衣服不能再穿，可殿外百姓近万，寒日里哪怕有火盆取暖，脱去这棉衣，也依旧会瑟瑟发抖，百姓们会有怨言，大宴，也很可能会进行不下去。
一人带着衣服进殿回话，宣德帝再次黑了脸。
“这棉衣，分发下去前都不查的吗？”
亓骁眠此时也凑了过去，“颗粒太小，摸不出来的，总不能把衣服撕开吧。”
宣德帝猛一拍桌子，“你们六部任务都是怎么分配的？之前棉衣，是哪个部门准备的？”
工部尚书刘添上前，“回陛下，是工部。做棉衣时，臣都是派人监督过的，如果当时棉花里夹有东西，肯定能发现。
而且为了赶进度，工坊里都放置了火盆，不让做工的人冻手，那样的温度下，冰颗粒留不住。
陛下，可否让臣上前一看？”
宣德帝觉得他说的还算有理，便点了点头，刘添只稍微翻弄了几下，脸部表情轻松了几许，“回陛下，工部所做棉衣，每一件上都是有细微标识的，这不是工部做的那一批，棉衣被人调包了。”
“那你们工部做好后，碰过这批棉衣的，又有谁？”
刘添回他，“工部做好后，户部来清点过，运进宫的是兵部，礼部负责分发，吏部负责登记……”
宣德帝冷笑，“合着除了刑部，你们每一个都有嫌疑呀。”
“呃，陛下，当人手不够的时候，各部也是互相调配的，棉服分发上，刑部也曾派人过来支援。”
几句话后，嫌疑人范围反而扩大了，竟是人人都有嫌疑，宣德帝又想发火。
亓骁眠开口道，“陛下，当务之急，还是将那些棉服都换下来吧。”
宣德帝深吸一口气，“阿眠说的对，那就赶紧换呀！”
可六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那里磨磨唧唧不动弹。
宣德帝知道这是又出了幺蛾子，都不忍再听他们的说辞。
尚思辨上前一步，“回陛下，送棉衣之举，不仅是为了给百姓们保暖，也是为了宫中治安，衣服一脱好搜身，送件衣服不容易起民怨。
至于脱下来的衣服，臣等见有些上面有跳蚤，实在不适合在宫中长放，一一检查又太费时间，就一起拖出宫，烧毁了。
给百姓们的说辞是，要在每件衣服上都剪一块小布，制成百衲衣，算是百姓们送给陛下的贺礼，他们都同意了。
如今原本的衣服已毁，又因人数不少，找足够的棉衣，还需一些时间……”
宣德帝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心情过这个大宴了，头突然疼了起来，整个人都佝偻了几分。
“朕不管，朕不想再见到这些衣服，你们的错漏，你们自己去想办法，等此事了结，都去殿外好好跪上一日，冻着吧，活着算你们命大，死了，就是你们活该！”
众臣忙道惶恐，纷纷小跑着出去办事，百姓们看见群臣都往外跑，也慌了，被护卫们安慰一番后，又兴致勃勃的看起了表演。
蔡浊此时斟酌着开了口，“陛下，要不，今日就到这里吧，您也该休息了。”
宣德帝却固执道，“大宴从三天三夜缩减到一天，朕就想快活这一天，难道也不行吗？”
蔡浊依旧耐心劝了句，“陛下，这分明是有人想搞事情，还是小心为好。”
“为什么偏得朕小心，偏得朕退让？朕今儿就不退！就不让！朕偏要在此坐镇，此宴，必须进行到最后一刻！”
蔡浊听了，也不好再劝。
桑晴晓这时突然站了起来，显得有些突兀，她直接向大门外走去，边走还边说道，“门窗关紧，将百姓们都带去室内！”
亓骁眠紧跑几步，将她拉住，“怎么了？”
桑晴晓目光严肃的看着他，“你听，仔细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好像有扇翅膀的风声，是禽类，再联想到那些血块腐肉，或许，是为了诱禽。”
亓骁眠得了桑晴晓的提醒，凝神聚气，也发现了异常。
刚刚大家都讨论的太入神，竟没有一人注意到这些，此时，哪怕得了提醒，也已经来不及了，禽类飞行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因这边吸引力太大，扇动翅膀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它们急不可耐的，加快了速度。
亓骁眠跳跃半空中，是乌鸦，很大的一群，所经之处，遮天蔽日，再加上它们纷杂的叫声，耳朵也有些不舒服了。
“躲避！”
宫中护卫们开始行动，哪怕有他们从旁协助，近万的百姓们，也免不了出现推搡摔倒的情况，在乌鸦群到达时，竟还有大半的人没有躲进附近的殿宇中。
食物的吸引力太大了，乌鸦们蜂拥而上，尖锐的嘴巴，啄向那些棉衣，一不小心啄深了，百姓们新鲜的血肉，也成了他们的美食。
护卫们手忙脚乱地驱赶，依旧避免不了伤亡，猛禽的致死还是其次，百姓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过于慌张，四下逃窜中，就出现了踩踏。
哪怕桑晴晓出手用符文撑住了绝大多数乌鸦的攻击，也依旧避免不了一些人在慌乱中被活生生的踩死。
宣德帝从大殿窗户的缝隙里看见这一幕，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突然就喷出了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