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勺宝
作者:言栖早早   晨间山风欲与亲最新章节     
    依旧是国庆五天假,我要回家了。
    张新拖着箱子,走在我旁边。
    “优优,停一下。”
    快到车站了,他忽然叫住了我。
    “怎么了?”我回头看他。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本来应该暑假就给你的,可是你没时间出来,就没机会。”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mp3,迟来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优优,对不起,没能在生日当天送给你。”
    我接过盒子,看着他说:“谢谢你,张新。”
    “优优,对我,你可以永远不用说谢谢。”他说。
    塑料袋里的水,是拧开的,还有一个小蛋糕,都是他买的。
    车子走了,我也走了,他,也走了。
    下了车,太阳很大,我喝了口水,然后开始拖着箱子向上走。
    虽是国道,但也是弯弯曲曲的。
    等我到家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怎么不喊你爸接你去嘞,又耽搁不到好多工的”妈妈埋怨道。
    我解释说:“我到屋里又帮不到好多,爸爸手脚快些,早搞完早收工么。”
    “你们到屋里最近准备搞什么么?”我问她。
    “挖勺宝(红薯和紫薯)。”
    妈妈的头发变得稀少,变得,白了。
    原本和我一样乌黑亮丽的头发仿佛一夜之间全变了。
    妈妈,老了。
    “我明天一起去吧。”
    “也搞得,多个人也好。”
    第二天,早早的,我们一家人就下了地。
    我已经很多年没下过地了,上次下地还是初中的某个周末还是暑假来着,奶奶说种包谷,然后带着我和几个小萝卜头去种包谷,种到最后腰都直不起来,然后就直接随便乱扔种子,盖了土,就当种好了。
    可今天不是种地,而是挖。
    当然,我是不用挖的,我负责把他们挖出来的勺宝抹掉泥,放进筐里。
    太阳渐渐地大了,我的额头开始出汗,汗滴挂在我的睫毛上,差点落入我的眼睛。
    我抬手抹去黄色的汗滴,看了一眼爸爸妈妈。
    他们还在挖,上午要把这一垄全部挖出来,下午才能有时间洗勺宝,晚上好上锅蒸熟,半夜去城里卖。
    终于,爸爸扔下了锄头,也开始捡勺宝了。
    他的动作快了许多,一个又一个的勺宝被扔进筐里,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是从土里刨出来的。
    “唐优,回去煮饭去,我和你爸把勺宝送到水井就回来吃饭。”妈妈隔得老远对我喊道。
    我站起身,有一瞬间的眩晕:“好。”
    上了田坎,总算是缓过来了,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才回去煮饭。
    先是淘了米,把饭插上,然后才开始做菜。
    土豆被擦成了细丝用冷水泡上,拍了几颗蒜剁碎,辣椒也切的碎碎的放在一起,酸豆角也控出来一瓶用小碗装着,猪肉是昨晚上炒好的,最后热了就行。
    刷锅,倒油,放辣椒蒜末,土豆丝沥干水分放进去翻炒两下,放盐,放醋,出锅。
    酸豆角也是同样的程序,然后不用刷锅,直接把猪肉倒进了慢慢地翻炒着,直到看不见凝固的猪油后在等一会儿就可以了。
    他们也回来了。
    饭后,妈妈和爸爸在下面的塘洗勺宝,我在中间的塘洗衣服,最上面的塘是用来洗菜的。
    热天的井水格外凉快,飞快地洗完衣服晾好,然后一起洗薯仔,红色的泥巴被洗掉,露出薯仔花花的皮。
    爸爸开了三轮车,把洗好的勺宝放进去,然后运回家里,开始蒸。
    我和妈妈在水井一个一个的洗着,洗到下午四五点,终于洗完了,我松了一口气。
    晚饭吃的冷饭,泡了凉水,体内的温度才降低了些。
    又跑到水井洗了脸,洗了脚,然后上楼开始背书。
    十一点了,该睡觉了。
    我关了灯躺在床上想睡觉,可蚊子一直在耳边哼哼,怎么拍也拍不到,弄得人心烦意躁。
    又爬起床点了蚊香,才终于模糊着睡了。
    太阳从不会因为某个人早起而早起,也不会因为某个人晚起而晚起。
    我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全出来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六点二十。
    房间很热,睡是睡不着的,我开始读英语单词。
    家里很安静,没什么声音。
    “咯咯咯咯咯咯哒”
    “咯哒!!!”
    是母鸡的惨叫声。
    我隔着窗户往楼下看,爸爸拿了根棍子正追着母鸡打,应该是赖了。
    农家的生活自我上了高中后,就变得格外的无趣,每天晚上躺下的时候都是腰酸背痛的。
    几天后,我该回学校了。
    重重的箱子被装上了三轮车,我也上去了,坐在板凳上。
    妈妈交代爸爸开慢点,爸爸应了。
    可路上却开的飞快,我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到了大路上,我站在路边开始等车,爸爸开着三轮车回去了,因为他还要挖薯仔。
    一趟又一趟的车从我身边经过,没有一辆是我们这里的中巴车。
    我坐在箱子上,看向家里的方向。
    这山,可真高,难怪我小时候上学爬的那么费劲。
    “嘀嘀——”
    车来了。
    我提着箱子上了车,还好,有两个位置没人坐,坐下来扶稳箱子开始闭目养神。
    车子晃晃悠悠的开着,我都要睡着了。
    车子停了,我下了车。
    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四十。
    张新:[往外面看]
    我向出站口看去,他在那里,穿了短袖和牛仔裤,呲着牙乐得不行。
    他近了,直接接过我手中的箱子拖着,一手拉着我。
    “这几天在家里怎么样?都不见你给我回消息了。。。。”他似乎有些埋怨。
    我给了一个解释:“在家里天天忙农活,没时间看手机,晚上沾床就睡,想着第二天回的,结果要去地里,就给忘了。”
    “你去地里都不带手机的吗?”他很是惊诧。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去地里是干活的,不是去玩手机的。”
    “那你累不累啊?待会儿我们去吃东西吧,你都瘦了。”他捏捏我的手腕,确实瘦了不少。
    “应该是抽条了吧……,先去学校放东西吧,你不觉得这个箱子很重吗?”
    “不重啊,还好吧?也没有那么重。”
    啧,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放慢了脚步在街上走着,他在我旁边。
    看见他头上开始冒汗,我的脚步慢了下来。
    “喏。”我给他递了一瓶水。
    他看看我,又示意我看他的双手,一手是箱子,一手是袋子,好吧,他没手喝水。
    渴死你算了。
    “赶紧喝!”我揭开瓶盖,把水递到他的嘴巴前。
    一瓶水,少了半瓶。
    他的眼里似乎有星光,和我的眼睛,一点也不像。
    我的眼睛,是淡漠的,没有一丝感情。
    他,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到了寝室楼下,箱子就要我自己提上去了,因为男生是不允许进女生宿舍的。
    “优优,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抬头看去,是一朵向日葵。
    不过不是真的向日葵,而是针织的向日葵。
    我忽然想起,他送的那几朵向日葵,好像被我养死了……
    摸摸鼻子,接过来。
    “优优,晚上见,你先休息会儿吧。”
    “嗯。”
    卧槽,这箱子可真重。
    差点没闪了我的老腰。
    费力的把箱子提上楼,然后上床,拿着小风扇开始对着脸吹,吹的差不多了,就在手臂还有大腿的地方吹一吹。
    吹着吹着,我就睡着了。
    “我跟你们说,这次国庆我妈带我去海边玩,可好玩了。”
    我恍惚着从床上竖起来。
    “卧槽!唐优,你在啊!我都没看见你!你这次放假去哪儿玩了啊?”
    “在家里,洗勺宝。”
    “啊?那肯定很老火吧?”
    “还行,不是很累。”
    “啊呀,我跟你讲哦,我小的时候也挖过勺宝,累的嘞,腰都直不起来。”
    “我也是我也是,我小时候家里种烤烟,现在都还在种,回个家夹烟叶,夹的人都麻了。”
    一大群人叽叽喳喳的,我没什么精神搭话,坐在床上发呆。
    张新的消息又过来了:
    [你到教室了吗?]
    [我在教室怎么没看到你啊?]
    废话,我都还在寝室呢,怎么可能在教室看到我。
    我拿起手机,开始回消息:[刚睡醒,还在寝室,待会儿过来]
    张新:[噢噢,早点过来呗]
    我:[好]
    翻身下床穿鞋端盆洗脸一气呵成。
    又随便用梳子刮了两下头发,就算是梳好了。
    到了教室,熟练的翻开错题本,开始找茬游戏。
    “优优,吃。”
    一盒洗过的提子被递了过来,时不时地吃两颗提子,嘴里念念有词。
    “优优,我也想吃~”我头也不抬,直接拿起盒子往后递,“你喂我嘛~”
    我放下笔和本子,准备好好的和他谈一次。
    看着他的眼神,又萌生了退意。
    算了,就两年,我们就该分开了。
    一颗提子从我的手上进了他的嘴里,犹如那年的枣子一般。
    “哇哦~”教室忽然进了人。
    我收回手,赶紧埋头做题,太吓人了。
    不断有视线扫过我,我镇了镇心神,呼出一口气,开始认真做题。
    月考成绩出来了,我还是第一。
    总算是没辜负他们的期望。
    可是,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不是的,其实我并不喜欢读书,我是为了他们口中的我而读书。
    唉,可除了读书,我还能做什么呢?
    “唐优,你好厉害啊,居然又是第一哎”魏赢在一旁羡慕的说,“还好还好,这次我的排名终于进班级前二十了,可太不容易了啊!”
    “有进步就行啊”我说。
    “嘿嘿嘿,你说的也对,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不像你,都没啥进步空间了。”魏赢拿着试卷点头。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赶紧看书吧,老是说话你不累吗?”
    “说话有什么累的,一点也不累啊,我觉得读书才累,优啊,你不觉得读书累吗?”
    怎么会不累呢?
    可除了读书,我好像,一无是处。
    “不累。”我回答道。
    在别人面前的风轻云淡,都是我历经千辛万苦才造出来的东西,怎么会不累呢?只是,说了也没人懂罢了。
    学生的天职,不就是读书么?
    我亦是。
    十月下旬,天气一下就转凉了,我加上了外套。
    张新开始频繁的给我打热水,每次我咳的时候他都会递上一杯温水。
    我们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我给他说文科,他教我理科。
    周末。
    我去了艺术楼。
    天气渐冷,大家都不愿意早上来练习了。
    手指有些僵硬,但并不妨碍练声。
    “嘟……”
    “mi ma mi ”
    “ma me mi mo mu”
    “mi mi mi ma ma ma”
    可以了。
    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今天练声的时间比以往长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