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做贼心虚
作者:一只猫鬼   谋国:海晏河清最新章节     
    这事说起来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秦络绯为了扰乱京中情势,将事态扩大化,不得不在燕京城中制造事端。
    在她的预计中,寻常人初次接触阿芙蓉,并不会产生严重的成瘾性,所以事态虽复杂,但仍然可控。
    不然,若满燕京到处都是吸食阿芙蓉成瘾的瘾君子,这样的皇位,她也不敢交到她儿子手中。
    问题出在了张财本人身上。
    寻常人初次接触阿芙蓉制成的烟膏,大多觉得恶心干呕,甚至头痛呕吐,但张财偏偏第一次便体会到了其中飘飘欲仙的美妙滋味。
    瘾症虽不严重,但却有了点欲罢不能的意思,总想重新体会一番那种绝妙的滋味。
    可天兖王朝对阿芙蓉管控之严,使其早已绝迹,压根儿无处可寻。
    张财便只能抓心挠肝地到处打听门路,皇天不负有心人,倒真被他打听出了点门道。
    一个来京办事的岭南商人,自称出海经商时曾在海外某小国搞到了两小罐,但碍于官府严令禁止,故而只能小心藏匿。
    张财不曾见过阿芙蓉所制烟膏的模样,只能岭南商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而这位岭南商人也丝毫不心软,狮子大开口,要价二十两金子。
    二十两金子,寻常百姓一辈子也花不到这个数。
    张财虽从不自诩寻常百姓,天天呼朋唤友、打马游街,看起来气派十足,但说一千道一万,也不掩盖他就是一个没有正经营生的小混混的事实。
    平心而论,张财大概真有几分门路,不然也不能探听到阿芙蓉的所在,但要说二十两金子,他便是把祖宅卖了也凑不到。
    于是,便不得不动了歪心思。
    倒卖官窑御制的瓷器,这里面油水大、风险高,不过仍有特定的门路,来规避掉官府审查的风险。
    张财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把这种掉脑袋的差事交给张大用。
    张大用与张财不同,老实木讷、安分守己,被逼急了也只能涨红着一张脸,连句狠话都说不出口。
    张财知道这事不好办,风险太大,便动了利用张大用转嫁风险的心思,一旦纸包不住火,暴露在官府面前,他便可将这一切推到张大用身上。
    所以,他特意置了一桌酒菜,把张大用哄得心花怒放,屁颠屁颠地去替他做事。
    当然,在张大用临走前,他特意叮嘱了这其中的注意事项,哪个时辰到哪个地方找哪个人,接头暗号、忌讳禁忌……
    张大用拍拍胸脯表示不必担心,一定马到功成,结果到了那便露了怯。
    畏首畏尾、做贼心虚,满腹心事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恰恰被拎着酒葫芦去打酒喝的申远弗逮了个正着。
    甚至不用上什么手段,随便吓唬几句,张大用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一切和盘托出。
    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申远弗假借张大用之名邀贺停云相见。
    ……
    贺停云握着雁翎刀,心中回顾着事情经过,这其中仍然有太多疑点。
    比如,张财手中官窑御制的瓷器从何而来?
    比如,满街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的作奸犯科之人,申远弗怎么就这么刚好,逮住了张大用?
    再比如,那个岭南商人所言是真是假?
    申远弗漫不经心地扫了贺停云一眼,好似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随口解释道:“我查过了,那个岭南商人就是个坑蒙拐骗的骗子,莫说烟膏了,他连阿芙蓉都没见过。”
    贺停云的表情变得愈发意味深长起来。
    这里是燕京,天子脚下,不是申远弗混迹多年的江陵。
    能如此轻易地查清一个人的来历,本身就在无声地彰显申远弗在燕京的势力。
    不容小觑。
    “那这瓷器……”
    “宫里流出来的。”
    流出来的,是委婉的说法,其实是指经过非正常途径被运出宫的物件,比如偷、比如私相授受、比如倒卖。
    历朝历代,太监宫女倒卖宫中器物的事情时有发生,就拿这种青瓷碗碟来说吧,官窑一炉便能烧制百十个,放在宫里实在不打眼。
    但一旦被运出宫,单单是官窑的落款,就能让这只青瓷碗身价倍增。
    问题在于,张财是偶然得来,还是早已是这其中的行家里手?
    贺停云看向张大用,问道:“张财做这种生意多久了?”
    “小的实在不清楚,我们兄弟两个早就分家了,平日里来往不多,我实在不知道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只是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
    “他好像跟一位公公关系不错,有人瞧见过他们一起在鸿雁斋吃饭。”
    贺停云还待再问,却被申远弗抢在前头开了口:“前几日为着复位崔知宜一事,言官大举上书,你可知晓此事?”
    “嗯,陛下为此大动肝火,朝堂之上争吵了数日。”
    “那你可知陛下怀疑前朝后宫相互勾结,有人在刻意向外传递消息,并安排孟祀礼彻查此事?”
    “听父亲提起过,这件事最后追查到了仁明殿,只是当时贵妃娘娘尚在病中,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申远弗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喝酒。
    贺停云体会着两件事之间可能共有的联系,不敢置信地问道:“您的意思该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可若帮秦络绯向外传递消息的太监,与和张财倒卖宫中器物的太监是同一个人,那燕京城中的阿芙蓉之乱,岂不是秦络绯一手造成的?”
    申远弗点了点他的头,提示道:“你再好好想想,这件事从头至尾就不存在第二种可能。”
    若是有人陷害秦络绯,为何非要选择阿芙蓉?
    阿芙蓉相当于一种慢性毒药,且并非没有可解之法,对方既然能有法子在秦络绯每日入口的东西中掺入阿芙蓉,另外下一种沾之即死的剧毒岂不是更省心?
    秦络绯一死,澹台聿明独木难支,太子党势必树倒猢狲散,日渐衰落。
    这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做法。
    可如今呢,秦络绯戒除了阿芙蓉的成瘾症,重新笼络回了圣心,除了声誉有染外,别无其他损失。
    更何况,她还多了一层受害者的身份,而这一身份若利用得当,还不知能将多少对手拉下马。
    若真有幕后之人,此时此刻,想必要被自己蠢到吐血。
    所以,这一切都是秦络绯自导自演,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