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凡不爱热闹，前些天的武林大会，搞得热热闹闹的，钱通票号所有伙计，包括东家都去凑热闹了，朱凡是一次都没有去。不但不去，也不问，也不好奇。所以他也不会在意去年的药家倒台事件，以及药家倒台后，应运而生了一门行业——医药工会，也不认识眼前这个憔悴的，总是不愉快的年轻人，曾经是医药工会，风华绝代的会长——萧灵昀。
    更何况，隔行如隔山。萧灵昀的名头在药师行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在别的行业，就显得泯然众人了。
    朱凡邀请萧灵昀跟他一起吃烤鸭。这烤鸭足足有四五斤，荷叶包裹了十几层。
    朱凡一边夸老板精细，一边扯下来一条鸭腿，递给萧灵昀：“还有点烫呢。”
    萧灵昀笑了笑，将烤鸭包裹这么多层，这老板是真的很会做生意，将客户照顾的很好。
    萧灵昀吃了一个鸭腿，朱凡又扯了一条鸭翅膀给萧灵昀，萧灵昀本来决定结束战斗的，朱凡直接将鸭腿，塞在他的手里。
    朱凡说：“我第一次知道，肉是甜的。”
    朱凡说着，憨憨的笑了笑：“等我将来有孩子了，我天天给她买。”
    萧灵昀笑了笑，吃鸭翅膀的速度慢了许多。
    萧灵昀笑起来很好看，朱凡有那么一瞬间，都看呆了。嫁给这样的人，走出去，会很有面子吧！
    朱凡拿出一把小刀，将鸭肚子上精肉切下来两块。朱凡的手，不是拿刀的手，鸭肉切得格外费劲，又拿出两张卷饼，将鸭肉卷起来，递给萧灵昀。
    萧灵昀示意一下手中的鸭翅膀：“我还没有吃完。”
    朱凡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烤鸭。”
    萧灵昀说：“不，我喜欢吃，尤其喜欢吃皮。因为皮是甜的。”
    朱凡笑了笑，连连点头：“真的是甜的，越嚼越甜，你尝尝。”
    朱凡撕了一片鸭皮，递给朱凡：“你吃这个……你说鸭肉为什么是甜的呢？”
    萧灵昀放了一片在嘴巴里：“因为烤制之前，在外面涂了一层蜂蜜。”
    萧灵昀将未吃完的烤鸭翅膀用一张荷叶包裹了：“我可以带回去吗？”
    朱凡点点头：“你不吃了吗？”
    萧灵昀说：“我吃的很饱，也特别的好，这是我今年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谢谢你。”
    朱凡十分惊讶：“你吃的可真少呀？”
    萧灵昀说：“其实我们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需要那么多的食物。”
    朱凡摇摇头：“我听不懂。我只觉得，把肚子吃撑了，是世界上最享受的事情。”
    萧灵昀笑了笑。
    朱凡又说：“你这么高，真的很难想象，吃的这样少，你不会感觉饿吗？你每天要做那么多的活？”
    萧灵昀说：“因为我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
    朱凡又问：“什么是多余的事情？”
    萧灵昀说：“干完活，我就去睡觉。”
    朱凡问：“如果睡不着呢？”
    萧灵昀说：“那我就躺着不动。”
    朱凡问：“想事情吗？”
    萧灵昀摇摇头：“想事情是最消耗精力的事情，也是最痛苦的事情。所以我从来不想，又不得不想。”
    朱凡问：“为什么会不得不想。”
    萧灵昀说：“因为放不下。”
    朱凡问：“那怎么办呢？”
    萧灵昀说：“数木头。”
    朱凡问：“不觉得闷吗？”
    萧灵昀说：“不会。很有意思。”
    朱凡不懂：“我觉得什么都不干是最累人的事情。”
    萧灵昀说：“我不如你。”
    朱凡笑了笑：“我觉得你很有学问。”
    萧灵昀不解：“为什么觉得我很有学问？”
    朱凡说：“因为你心里有事，你总是很忧伤。”
    萧灵昀摇摇头：“我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朱凡摇摇头：“你很了不起。我觉得会想事情的人，都很了不起。因为我不会想事情。”
    萧灵昀说：“不会想事情的人，都很幸福。”
    朱凡摇摇头：“我不觉得我幸福。我觉得幸福就是有个家，有个老婆，有一圈孩子，置办几亩地，每天为他们的衣食住行而发愁。”
    萧灵昀说：“为什么觉得为别人操心是一件幸福的事。”
    朱凡说：“什么别人的事情啊，那是我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啊。”
    萧灵昀笑了笑。
    朱凡更加不能理解了，这样好看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心事，为什么总是那么的不开心。
    萧灵昀准备回去了，回去的时候，萧灵昀提了一个请求：“鸭油可以给我吗？”
    朱凡指着烤鸭屁股上那一坨肥油，萧灵昀点点头。朱凡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将烤鸭肥嘟嘟的屁股掰下来，荷叶包了，递给萧灵昀。
    萧灵昀再三感谢朱凡，临走之前，将桌子上的鸭骨头，全部收集起来，还用随身携带的毛巾，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纵然朱凡再三表示没关系，萧灵昀还是将桌子擦得不见一滴油花之后，这才告辞。
    萧灵昀走后，朱凡摇了摇头：“越有本事的人，越喜欢装。”
    萧灵昀将鸭屁股带了回去，但是并没有吃，刚刚入春，天还很冷，放一夜，也不会坏掉的。
    萧灵昀将鸭屁股用荷叶抱着，挂在窗户上。春天的风，吹着敞开的窗户下的鸭屁股，将烤鸭的香味，传到屋子里。
    今天是满月，又大又圆的月亮，刚好出现在萧灵昀的窗口前。
    月亮上，挂着一个鸭屁股，虽然那个鸭屁股用荷叶包裹的四四方方，萧灵昀还是知道那是鸭屁股。
    萧灵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雅的。有一次，唐思涵家吃烤鸭，叫萧灵昀一起去吃，回去的时候给萧灵昀打包了一个鸭屁股。那天刚好是父亲的忌日，母亲刚刚交了卖云片糕摊位的租金，给萧灵昀置办了一身春天的衣服，家里已经没有钱了。但是父亲的忌日不能不做点好吃的，不让未来一年，父亲就得在另一头吃苦。
    母亲就将鸭皮切成细条，放在锅里炼油，又从院子里摘了一些自己家种的青椒，父亲最爱吃青椒了。母亲就将青椒切成块，放在鸭油鸭皮锅里炒，炒了满满一大盘，配上一碟云片糕，就是祭祀的食物。
    祭祀完之后，母亲将鸭皮挑出来给萧灵昀吃。她说，祭祀的食物，被先人尝过后，后辈再吃，会来带一年的好运。
    萧灵昀想念母亲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她总是很温柔，无论萧灵昀做什么，她都支持。
    萧灵昀想念母亲的怀抱，如果永远长不大就好了，长不大就没有烦恼。会因为得到一件新衣服而欢喜，会因为得到一个新礼物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