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民众可以为了一句话造反，也可以为了一口吃的，放弃一切。
    徐达穷过，饿过，苦过，自然知道，大灾之年的百姓，所要的不过是能果腹而已。
    天色渐沉，潼关内升起了炊烟。
    徐达特意命令手下，宰了上百头肥猪，支起数十口铁锅，然后加入盐巴和各种中药、酱料，将猪肉炖得烂烂的！
    孙传庭和李邦华的眼睛都直了，气吼吼地喊道：“国公爷，您一顿饭把潼关内的猪全都吃了，这日子还过不过啦？”
    “放心，猪肉会有的，粮食也会有的。”
    徐达笑眯眯地说：“坐镇京师的，是咱大明的孝慈高皇后娘娘。有她在，绝对不会让将士们饿着。”
    香味儿，顺着清凉的晚风，飘散到了李自成的军营中。
    香！
    好香！
    是肉香！
    流民们闻到这个味道，眼睛都红了，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徐达为了提升香味，不惜血本用了大量的调料，再配合猪肉原本的肉香，足以让这群许久没吃过肉的流民们，两眼冒光。
    “废话，能不香吗？就这底料，炖鞋底都香。”
    徐达用弓箭叉起一块猪蹄，随即张弓搭箭，朝着李自成的军营中射去。
    “嗖！”
    香烂的猪蹄在天上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落在了人群之中。
    “肉！”
    “有肉！”
    “是我的，别抢！”
    “快抢啊！”
    “……”
    一个又一个猪蹄落入叛军的营地中，原本饿得眼冒金星的流民们，立刻掀起了骚动。
    他们争着抢着挤在一起，为了一块猪肉，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可惜。”
    孙传庭忍不住咂吧着嘴巴。
    多好的猪蹄啊！
    本将都还没吃到呢！
    真便宜那帮流民了。
    “呵呵，自古官不与民争利，你好歹也是个朝廷武将，为了一个猪蹄至于嘛？”
    徐达嘴里叼着一根油炸猪尾巴，然后又递给了孙传庭一根：“吃吧，这可是个好东西。”
    “谢国公爷恩赏。”
    孙传庭双手接过猪尾巴，并没有急着品尝，而是一分为二，给了李邦华一半。
    徐达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大手一挥，数百名五大三粗的士兵们走到阵前，端着冒尖的白米饭，米饭上淋着肉汤，一边吃着肉，一边大声吆喝道：
    “跟着闯王混，三天饿九顿！”
    “跟着闯王混，三天饿九顿！”
    “跟着闯王混，三天饿九顿！”
    “……”
    ……
    ……
    高端的计谋往往就是那么朴实无华。
    这十个字，字字诛心。
    你李自成不是要让老百姓吃饱饭吗？那百姓怎么还挨饿呢？
    哦……原来你跟朱皇帝没什么两样啊。
    人的思想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
    一旦有人产生了类似的想法，就会挥之不去，并且像瘟疫一样，快速扩散开来。
    “闯王，大事不好了！”
    一名谋士快步走进了李自成的营帐。
    此刻，李自成大马金刀地坐在营帐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脸色铁青：“喊什么喊，老子听到了！”
    不多时，叛军营地内，一个个硕大的孔明灯腾空而起。
    每一个孔明灯上都用鲜血写着一个大字：
    “去”
    “你”
    “妈”
    “的”
    “狗”
    “杂”
    “碎”
    城墙之上，徐达望着升起的孔明灯，咧嘴一笑；“急了！他急了！”
    这小子，还是太嫩了啊。
    ……
    ……
    “皇祖母，魏国公来信，要一千只鸡、一千只鸭、五百头猪以及大量的白菜、粉丝……”
    “给。以后他要什么给什么，不用向我请示。”
    “可是京城里没那么多家禽牲畜啊。”
    “京城不够，就去正统朝买。”
    马秀英头也不抬地说：“顺便给你外公送一只烧鹅，他最喜欢吃了。”
    “是。”
    ……
    ……
    北宋靖康年间，汴梁。
    靖康二年的冬天，终于在千呼万唤中，来了。
    漫天飞扬的雪花终于熄灭了金军的进攻意志，也为汴梁城内的宋军，争取了宝贵的休整时间。
    “太后娘娘，金兵退了。”
    “哀家知道。”
    御书房内，朱琏放下手中的奏折，轻声道：“这一战，我军损失惨重，国库的钱已经不多了。”
    “如今的大宋，已经来到了悬崖边上。”
    “何去何从，几位爱卿可以畅所欲言。”
    如今朱琏的身边，不仅仅有张叔夜和岳飞，还有赵鼎和陈规。
    前者是力挽狂澜的南宋四名臣、南宋中兴贤相之首；
    后者是史书有名的军事技术家。
    一个月前，陈规得知金兵再次围攻汴梁之后，当即散尽家财，招募乡勇，自发拉起了一支三万余人的队伍，徒步前来支援。
    那时候，正是汴梁城内士气最低迷的时候，也是汴梁城最危险的时候。
    城外的金军和城内的宋军，都已经拼到了各自的极限。
    朱琏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城破殉国的准备。
    而陈规这支义军的到来，就像是一支强心针，让绝境中的汴梁百姓看到了希望。
    虽然大宋的皇帝没了。
    可我大宋的男儿犹在！
    赵鼎沉吟片刻，缓缓道：“太后娘娘，臣冒昧地问一句，您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朱琏疑惑地问：“哪句话？”
    “您说，要把官绅士族的土地，分给天下平民。”
    “当然作数。”
    赵鼎笑了笑：“那，皇家名下的良田呢？”
    朱琏沉默片刻，缓缓道：“分。”
    “那……您母族名下的田亩呢？”
    赵鼎目光灼灼地看着朱琏，而其他三人的目光也纷纷落在了朱琏身上。
    朱琏同样笑了笑，淡淡道：“哀家，是大宋的太后；哀家的肩上，扛着大宋的社稷。”
    “既然把田亩分给平民，那就从我朱家开始。”
    “敢有阻拦者，杀无赦。”
    “不知道哀家说的，够不够清楚？”
    朱琏目光锐利，眼神明亮。
    经历过国破家亡之后，这位曾经外柔内刚的皇后，已经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威严。
    不是那种装腔作势摆弄出来的威严，而是由内到外的王者之气。
    “娘娘圣明。”
    赵鼎起身，缓缓拱手。
    “娘娘圣明！”
    其余人同样起身行礼，语气间没有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