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我有孩子，你得负责
    王城竞技场，厮杀声、咆哮声，欢呼声呐喊声，混在一起，直冲云霄。
    有葛孚雷亲自坐镇的竞技场，愈发热闹和繁荣。
    偶尔甚至还会有碎星拉塔恩空降竞技场，与葛孚雷王进行一场激烈精彩的真正的强者对决，让在场的战士们大饱眼福。
    竞技场上空，黄金树依旧耀眼醒目。树旁的那轮满月，高挂天际，愈发明亮和显眼。原本亚坛并不能随时随地看到的满月，如今也和黄金树一般，恒久醒目。
    对此，那些每天朝着黄金树祭拜的人，感受最是深刻。仿佛祖宗的祠堂里画像上被人涂上了涂鸦一般，醒目而扎眼。
    但无论是黄金之民的抱怨或意见，还是有切实需要反应的事情，他们的声音都传达不到竞技场，更无法覆盖竞技场上褪色者战士们那通宵达旦的狂热呐喊。
    罗德尔人有什么事情，都先去王城废墟之外的临时王室营帐。
    在那里，宰相野兽瑟洛修负责听取百姓的意见，处理各事务。瑟洛修听完，再传达给蒙葛特，再由蒙葛特交给葛孚雷。
    这一天，瑟洛修照例整理完罗德尔人反应的各种问题，叼着卷轴，把问题交给蒙葛特。蒙葛特轻盈地越过王城的废墟和热火朝天的工地，来到竞技场。
    他找到葛孚雷，说道：
    “父亲，这是今天的……”
    “先等等，现在正是要紧时刻。”葛孚雷大手一挥，止住蒙葛特的话头，眼睛如铜铃，紧盯着竞技场上的战斗。
    蒙葛特看过去，也得承认父亲看得认真是有理由的。竞技场上的战斗相当激烈，双方的褪色者战士都是高手，竞技场的台子碎石翻飞，不断泼洒鲜血。
    “这一把，就要决出这一届战斗祭典的冠军了。”葛孚雷说。
    蒙葛特观察着竞技场中的那些战士，位列前三的强者，已经完全没有了黄金之民的身影，全部被褪色者占据，他们作为战士的后裔，不断征战至今，展现出了比罗德尔人更强悍的战斗力。
    终于，手持长枪的骑士棋差一招，输给了拿着巨剑的战士。骑士被一剑砍掉腿，跌倒在地，随后被壮硕的战士一脚踩爆脑壳。
    胜者站在血浆中咆哮庆祝，而败者能否复活，就要看赐福是否还会再眷顾败者了。
    蒙葛特看战斗结束，看向葛孚雷，手里的卷轴呈上：
    “父亲——”
    葛孚雷起身，两腿撼地，直接从高处的看台跳到场上，兴致高昂地说：
    “好了，冠军，你现在拥有挑战我的资格。要先休息一下吗？”
    “休息？”竞技场的新晋冠军刚刚结束战斗，双目通红，咧嘴狞笑，“完全不需要，刚刚吸收的卢恩，已经让我恢复了。”
    “好！”葛孚雷二话没说，便和冠军战斗起来。
    蒙葛特的手还伸在半空，那卷轴耷拉下半截，但没人理睬。蒙葛特看着场上纵情战斗的父亲，无奈地把手和卷轴都缩回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找父亲，对这一套流程，他也很熟悉。
    就算父亲赢了，也没有结束。
    剑斗结束之后，还要大摆英雄宴，所有战士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由美人服侍，通宵达旦。
    等这些都结束了，连同葛孚雷在内的大多数战士都会沉沉睡去，鼾声震天。
    等他们再醒过来，便又是一轮新的剑斗开始。
    只有战斗确实很无聊的时候，葛孚雷才有心情处理政务。
    而现在，与剑斗的冠军战斗，则是葛孚雷最热情，也最没心情处理政务的时候。
    葛孚雷在竞技场上尽情享受着战斗，战斗片刻，一把薅住冠军的头，往地上狠狠一掼。
    “服不服？”葛孚雷笑。
    “不服！”冠军怒吼。
    葛孚雷再发力，冠军被以一个难受的姿势压住，难以发力，也难以发声。
    冠军没有认输，依旧奋力挣扎，攻击葛孚雷。片刻后，终于被压得喘不上气，昏了过去。
    葛孚雷起身，活动冒汗肌肉：
    “痛快，儿子——”
    葛孚雷这才想起蒙葛特似乎要跟他说什么，再看向上方的看台，发现蒙葛特已经离去了。
    葛孚雷也没多想，振臂高呼：
    “开筵！”
    听着身后竞技场上传来的沸腾的欢呼声，蒙葛特知道，父亲又不出意料地再次取得了胜利，宴席又再一次开始。
    他甚至怀疑瑟洛修是故意的，知道父亲不会处理这些琐事，而它也不想处理，所以交给自己。
    对蒙葛特的疑问，瑟洛修说：
    “我不是不想处理，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蒙葛特问狮子宰相。
    瑟洛修伸出爪子，指指天空：
    “满月的光泽，愈发强盛了。”
    “我们要和卡利亚开战吗？”蒙葛特问。
    “不开战，但如果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总归是不好的。”瑟洛修说，“平衡，才是真理。”
    瑟洛修说：“所以你看，你父亲才会那么热衷于开竞技场，他也在不断筛选强者，扩充黄金王朝的战力，可不是不务正业哦。”
    蒙葛特说：“我可没看出父亲有这个意思。而且您特意说出来，显得更像借口了。”
    瑟洛修两根前爪往外一摊，露出两个粉嫩肉垫：
    “没办法，他只是个莽夫，玛莉卡女王不在，没人管得了他。”
    蒙葛特没话说，只好出营帐。
    恶兆妖鬼的可怖身形消失，他变成一个消瘦普通的黄金之民。
    摊开那卷轴，蒙葛特看着那些被罗德尔人请愿的事情出神。
    某家的临时住所漏风漏雨，某家的附近出现了凶猛的野兽，某家圈养的牲畜无故消失……
    这里面很多事情还是蒙葛特探查到的，他没有终日待在王城，伪装成黄金之民在外面行走时，能明显感受到怨气。
    “呦，想什么呢？”兰斯桑克斯走过来，拍了蒙葛特肩膀一下。
    “你怎么发现我的？”蒙葛特被兰斯桑克斯拍一下，险些显出恶兆的真身。
    “靠感觉？对伪装术的熟悉？”兰斯桑克斯回答地含糊不清，“或许是你的气味吧。”
    “恶兆的气息吗？”蒙葛特说，“湿润宿疾的腐朽味道。”
    兰斯桑克斯嬉笑：“或许是吧，你烂透了。”
    蒙葛特摇摇头，无视了兰斯桑克斯，接近一个罗德尔人聚落，隐藏在阴影中，听着人群的话。
    靠这种办法，来体察民情。
    黄昏，人们围着篝火聊天。
    “唉，昨天去几里开外的井里打水，走到一半，路边窜出来一头野猪，吓了一跳，水也洒了。”身上有干燥泥点的黄金之民说，“水打湿了土，衣服沾了泥，却至今没水去洗。”
    黄金之民感慨着：
    “以前在王城里，哪有这种苦日子。那井就在旁边，自家还有储水的池子，仆人打水洗衣……”
    其他人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感慨，随后各自叹息。
    蒙葛特在卷轴上填了一笔：
    “近三岔路口聚落，缺水。”
    “好负责啊你……不过你记少了。”兰斯桑克斯笑，“他们还缺仆人呢。”
    “仆人没办法。”蒙葛特说，“大多数仆人都作为劳动力，去重建王城了。这些贵族为了尽快回王城，也同意了派遣自家的仆人。可就算派出了仆人，他们这辈子恐怕也见不到王城落成了。”
    兰斯桑克斯说：“心里过意不去，想着补偿他们？”
    “或许吧。”蒙葛特继续倾听着人群聊天。
    “还是以前的日子好啊。”黄金之民说，“赐福王在的时候，日子就算辛苦一些，却比现在好多了。怎么现在战争停歇了，反而更苦了。”
    “都是那商人闹的，当年老祖宗的教训没错，商队果然是祸害。”
    “商队再祸害，拆了王城，也要葛孚雷王点头同意才行。”另一位黄金之民哼哼唧唧，
    “我当初还是第一批响应葛孚雷王号召的，主动搬出来。可现在呢？我们都看不到葛孚雷王了。他现在每天都和褪色者厮混在一起，给那些褪色者加官封爵。我们这些老罗德尔人，倒像平民，连黄金树脚都够不到了。”
    “说到底，现在葛孚雷王是褪色者，他的心不在我们这。”黄金之民叹息着，“当初葛孚雷王回归，我们还说赐福王是伪王，现在才知道，他确实是罗德尔之王啊……赐福王的治理，可比现在要好多了。”
    其他几个人听到这话，连忙捂住说话人的嘴，紧张地看周围：
    “这话可不好乱说。”
    被堵嘴的黄金之民把其他人手扒拉开，无所谓道：
    “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我也是听到别人这么说了，觉得有道理，才重复一下……葛孚雷王确实没理会过我们的需求嘛，我们的祈祷也没回应。隔壁，祈祷都没地方祈祷！他们离教堂太远，想要个神像——嘿，硬是没有！”
    众人突然笑了，对比了其他聚落的遭遇后，看到他人更加辛苦的生活，突然就在嘲笑他人的生活中获得了慰藉。
    蒙葛特缩在阴影中，脸在火光的映衬中阴晴不定。
    “人家夸你呢，怎么不高兴？”兰斯桑克斯说。
    她恍然：“啊，我了解，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对你分量不同对吧？我也来夸夸你——在我还在王城里传授古龙信仰时，我也经常听到别人夸赞你。”
    兰斯摸索着光洁的下巴，回忆着过去，脸上表情莫名得意：
    “哎呀，当初我就想见识一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赐福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怎么样，我夸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兰斯看向蒙葛特，发现蒙葛特已经起身走远了。
    蒙葛特紧紧攥着卷轴，身形恢复为那骇人的恶兆妖鬼模样。
    天色晦暗，黑夜中走出几名骑士，漆黑染血的铠甲，胯下是同样身披黑袍通体玄色的战马。
    蒙葛特取出地图，对骑士说：
    “这个村落，缺口水井，从这个湖挖一道渠引水；这个村落，前段时间刚经历风暴，很多房屋需要修缮，你们夜里去修好……”
    蒙葛特重点强调：
    “记得留下狮子的图标，让他们知道，是黄金王朝干的，是葛孚雷王在照顾他们。”
    兰斯桑克斯在一旁听着，问：
    “怎么不留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蒙葛特说，“我有什么纹章？在他们家门口留个恶兆瘤，吓死他们？”
    蒙葛特一项项安排着，他手下也有一种强悍如死神般的骑士，足以完成这些并不困难的任务。
    他手下的精兵战力足够，数量却不够，哪怕都派出去，这卷轴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
    “缺少祈祷的神像……”
    蒙葛特看着卷轴上的一项，想起之前人们聊天时提到的邻村。
    “王城的雕塑师……已经没了。”蒙葛特说。
    那就只能委托商队。
    蒙葛特手下已经全离开了，他也只好亲自去商队下这个委托。
    要保证雕塑先交到自己手上，再给黄金之民送去。不能让黄金之民觉得，商队有任何功劳，觉得黄金王朝连个雕塑家都没有。
    “要去商队？好耶！”兰斯桑克斯很高兴，“又可以逛街了。”
    兰斯桑克斯对商队的各种小商品很感兴趣，一逛就能逛一天，蒙葛特陪着她逛过一次，头一次觉得恶兆之子的身体如此虚弱，以及古龙体力的强悍。
    蒙葛特和兰斯桑克斯去商队，蒙葛特直接找到无名，将雕塑的委托作为秘密任务，直接托付给商队的老板。
    刚一见到无名，蒙葛特还没开口，无名倒是扑了过来。
    “正好正好，刚好找你有事呢。”无名热情地招呼蒙葛特和兰斯桑克斯，来过来椅子桌子，端茶送水，点头哈腰，发出谄媚的笑声。
    “有事？什么事？”蒙葛特看着无名这热情的态度，有点害怕。
    能让无名商人这个态度，蒙葛特总感觉事情不会小。
    但现在自己是过来有求于无名商人的，蒙葛特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无名酝酿一下，叹了口气，抹了抹眼角：
    “我这有了孩子，你可得负责啊……”
    最近一段时间，应该都是偏正剧的严肃剧情了，剧情会有个大的推进，不敢保证风格能轻松，先打个预防针。终于要把这一段写完了，有个早在刚上架时就想写的东西也终于能写到了，详细总结写完这段再说，就像以前写完史东城剧情后会单开一章那样（是的，湖区火山王城都是同一段，涉及多个半神的结算剧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