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虚荣与羞耻的落差感
东北和塞北是两个方向，东北指的是草原以东，山海关以北。塞北指的是长城以北，北海以东，这是两个不同的区域。
普通人可能对此没有什么直观的概念，用一句话总结来说，就是过去几千年来，历代史官都拿不出一个能够准确描述这两块地理版图的数据。
往南边走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琼州的天涯海角，往北边走，你根本不知道要走多远，也许永远都看不到边际。
古人常用洪荒或者蛮荒来形容外域，可在北边就剩下荒。过了黑水河，你不要说人，就连小动物都看不到多少了。
传说中妖族居于北海，当年闻太师远征北海，打了十几年都没打出什么结果。
而现实中的妖族只会告诉你，那都是扯蛋，太冷了，受不了。
东北确实有妖族聚居，但也就至于黑水河南岸。秃尾巴李家镇守黑水，就算是帝国疆域的极限。
再往北走不能说没有人或者妖，但洒在茫茫大地上，让你找都找不出来。
“当年罗刹人在贝希摩斯蛊惑之下，从冻土冰原之中挖掘出远古巨兽骸骨，以复生秘法组建亡灵军团，越过北海一路向东，直抵黑水。李家一面广发请柬，邀请八方妖族助阵，一面派人南下，进京求援。”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名字，但李沐沐也不敢插话。
“我们马家那个时候还不叫马家，不过是隐居在白云峰上修行的几個小族，多年以来享受各部落香火供奉。不敢说庇护一方，也就是勉强积累一些功德，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
“当初我们兄弟姐妹九人结拜，合称白山一脉，实际上都是各过各的，也没有什么上下统属之分。至于什么人间王朝更迭，城头王旗变换，与我们而言更是好干系。”
“大姐不喜欢山上冷清寂寞，没事就跑进关内游玩，以美色迷惑凡人男子，游戏人间。后来被一个昆仑的道士追杀，两人纠缠多年，关系也搞得暧昧不清。”
“再后来……洋人入侵，那道士赶去天门助阵，与一众师兄弟战死在阵前。大姐在道士坟前守过了头七，就去跟洋人拼命，最后也死在洋人枪下。一身毛皮都被剥下来做成了标本，死不瞑目。而我们当时消息闭塞，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罗刹人来的时候，我们收到李家的帖子，一开始也是不愿意去的。什么洋人，什么朝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北方苦寒，本就不是能住人的地方，更别说进山来招惹我们。平白无故的，何必参与这种事，捞不着什么好处不说，一不小心还要坏了自家性命。”
“但大总统过来的时候，派人找到我们，给我们带来了大姐的音讯。”
“白山一脉，同气连枝。平时虽然不敢说有多亲近，但遇上事的时候还是能做到共同进退。如此深仇大恨，我们说什么也得出山走一遭，替大姐出了这口恶气。”
说到这里，马家老奶奶长叹了一口气。
“可我们这些一辈子没出过山的，哪知道世界有多大。洋人哪是什么好相与的？来到阵前，看到洋人驱使的那些古兽尸骸，一根牙都比我们腰还粗，当时我们就怂了。”
“按说我们这白山一脉，本就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别人因为大姐的缘故，对我们高看一眼，就算我们怂了，躲在后面人家也不会说什么。可千不该万不该，二姐她撺掇着几个兄弟暗中投了洋人那边，内外勾结传递情报，险些坏了大总统的性命。”
“从那天起，我们这一脉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看着老奶奶脸上唏嘘的表情，李沐沐也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过去一提起妖族，都是几千年几百年的道行，啸聚山林，称霸一方。不是豺狼虎豹，就是上古洪荒异种，一个比一个吹得厉害。
像狐黄白柳灰这种层次的小妖精，搁在后世无论现实还是网络上都没有什么逼格，不像南方的那些神仙，有大老板出大价钱供奉宣传。就连扑街作者都不愿意写，因为没有逼格，怕读者看着不爽。
一辈子躲在山里休息，不敢抬头看人的小妖精们，突然有一天听人家说起你们家里出了大英雄，平时看不起你的那些高门大户都过来夸你，捧你，那种虚荣感可想而知。
本想着从此可以堂堂正正的抬头做人，结果没想到一摆上台面就现了原形，让人家看清了伱是什么货色，那从虚荣到羞耻的强烈落差感，足以把人逼疯。
这份耻辱真是用血都洗刷不尽了。
所以也难怪马家人这一次为什么非要自己过来清理门户。
自己丢的脸必须自己找回来，否则在别人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后来我们几个老兄弟英勇奋战，先后战死，白山一脉九兄妹，除了逃出去的二姐之外，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四哥临死前拉着我的手叮嘱我，求我一定要清理门户，否则白山一脉就成了笑话。”
“大总统倒是没有责怪我等，战后拉着我的手当着李家，白家人的面，述说了我等的功绩，给我们封了人籍，让我们自己选一个姓氏，不必再纠结白山一脉背叛的罪孽。”
“我本姓柳，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拉着四哥五哥他们家的孩子也姓柳，所以最后去选了一个马字，是出马的马。白山一脉，五家归于一姓。”
马家老奶奶说到这里，伸手招呼抱着孩子的大丫头过来，将她怀里的孩子拿过来送到李沐沐眼前，低声说道：“我知道小菩萨你慈悲心肠，老太婆在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这孩子本应姓胡，其实是二姐姐那一脉的后人。原本我们带着她过来，心里还存着几分让二姐姐幡然悔悟的念头。但见了面才知道，那女人是真的无可救药了，所以也就没提这个事。”
“二姐当年造了那么大的孽，到如今还死不悔改。她肯定是没有好下场，但这孩子长大以后少不得也要承担起先祖的因果，路怕是不太好走。”
“还请您看在老太婆的薄面上，给这孩子留一份香火情，帮她挡一挡灾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