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小子能成吗？”
    那名做麻婆豆腐的师傅缩在后面，偷偷问李老板。
    李老板倚着门框，他心里其实也拿不准，但无论如何，嘴是一定要硬的。
    “成？成个屁！十八岁的小孩能会做几道菜？老子十八岁的时候，还在开挖掘机呢，后面才转的专业。”
    “是是是。”那名师傅满脸堆笑应和着，“老板您是天纵奇才，那小子肯定是比不上您。”
    做油爆双脆的孙师傅站在另一侧，离他们两个远远的，看这两个废物互相吹捧，面露不屑。他们这两块料是什么水平，他心里一清二楚。
    “老孙，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李老板被一顿马屁拍到天上去，看到孙师傅表情有点不服不忿，心底不痛快，问他。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等会儿就不参与比赛了。”
    孙师傅转身离开，不理这两人。
    “你……”
    李老板被孙师傅的话噎了回去，“哼，我自己来一样的。”
    “那是，”做麻婆豆腐的师傅接着吹捧李老板，“老孙这人啊，仗着自己菜做的好点，连您都不放在眼里。光会做菜不会做人，有什么用啊？”
    “说得好！”
    李老板恨恨看着孙师傅远去，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做菜不如他？”
    “没没没，怎么会呢？您做菜比他强多了。”
    “嗯~”李老板想听的就是这句话，“等会儿孙师傅那道文思豆腐，你上！”
    “啊？”麻婆豆腐师傅擦擦冷汗，“我不会做啊。”
    “什么？”李老板剜了他一眼，“废物！”
    他愤愤拂袖而去。
    师傅被他骂的不知所措，在心里犯嘀咕，这人怎么逮谁咬谁啊？
    跟疯狗一样。
    李老板走到厨房，问许然，“喂，小子，热身完了没？”
    许然挠挠头，借身形掩盖，偷偷把那盘做的麻婆豆腐倒进一旁垃圾桶，语气局促不安，“快了快了，您再等一会儿。”
    他把空盘小心放进水槽，洗了把手，比刚才客气了许多。
    “李老板，我想了想，要不算了。您这做生意，也怪不容易的，要不咱们赌约取消得了。”
    “取消？你什么意思？”
    李老板瞪着许然，嗓门逐渐大了起来，“你羞辱完我，就想拍拍屁股走人？那可不行！”
    许然脸色僵住了。
    他眼珠转了转，思考一会儿，换了种说法：“倒也不是我不想比，但对我没什么好处啊？您这菜单上都写着了，假一赔十，按道理来说，你本来就该赔我们十倍价钱的。”
    他语气突然横起来：“因此我认为，我完全没必要跟你比。”
    联想刚才许然倒菜的事，李老板看出点眉目来了。
    这小子，准是只在网上看过做菜视频，没下过厨房，刚才一试做菜，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做，所以口风软了。
    “你嫌赌注小？那我再加点！”
    他今天非得让这小子下不来台。
    “那倒也不必。假一赔十是你白纸黑字写的，这样吧，要是你输了，加一条，在门口贴一个月‘我是黑心商家，专注宰客二十年’，敢吗？”
    李老板牙都要咬碎了。
    “你等着，我去拿纸笔，咱们就赌这个！”
    许然心事重重离开厨房，前往包厢，李老板走到垃圾桶前瞥了一眼，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
    果然，这小子把麻婆豆腐做糊了。
    等死吧你！
    他们今天要比三道菜：芫爆散丹，文思豆腐，糖醋鲤鱼。
    芫爆散丹，考较的是偏门的“芫爆”技法，制作过程中，不过油不勾芡；
    文思豆腐是一道顶级刀工菜，考较的是刀工，把软嫩的内酯豆腐根根切成比头发丝要细，且不碎不散；
    至于糖醋鲤鱼，是一道综合菜，考较细节，火候刀工挂汁摆盘缺一不可，哪个细节出问题，最后的成品都会差之千里。
    “看清楚了，这是赌约，你们可不能反悔啊。”
    老板拿着白纸黑字的赌约，在众人面前走了一遭，挺胸腆肚得意洋洋，在他的想象中，自己必赢无疑，许然即将卑躬屈膝给自己道歉了。
    一个做麻婆豆腐都能做糊的人，有什么真本事？
    “看见了，快收起来吧。”
    许然没好气对他说，这东西一式两份，他这里也有一份一样的。
    “走啊，小子，去厨房。”
    他粗鲁地招呼着许然，把他拉去厨房。
    卫之琢看着他的背影，满腹疑惑，许然的手艺她是最清楚的，堪称顶级，怎么这老板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还主动加注？
    疯啦？
    她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想明白许然肯定给老板下了个套，嘴角慢慢散开笑容。
    许然有点会骗人奥。
    在厨房里，老板一边做自己的芫爆散丹，一边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偷瞄许然，结果越看越心凉。
    许然从码菜握刀切菜再到炒菜，身段尺寸和自己的师傅分毫不差，哪像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说他是八十岁的老师傅，自己都信。
    他妈的，这小子刚才在扮猪吃虎！
    他彻底醒悟过来，可为时已晚，白纸黑字的字据已经写完，那张轻飘飘的纸，将成为最沉重的审判尺。
    他狠狠瞪着许然，气愤、恐慌、害怕，几种情绪交加，连正在炒菜这件事都忘了，直到刺鼻的糊味从锅中传来，才回过神。
    “哎呦！”
    李老板慌乱关火。
    “李老板，你不会想耍赖吧？可不能再炒一盘哦。”
    许然笑着对他说。
    “哼。”
    李老板愤怒地把糊菜装盘，他想抵赖，可许然一直紧盯着他，“走！”
    糊味从后厨一路飘到大厅，刺鼻之极，这下，厨子们想拍马屁都不好拍了。
    “哎哟，你们炒的是一个菜吗？”
    云之间惊讶地说，“怎么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啊。”
    “你懂什么？”诸葛禅和云之间一唱一和，“李老板这是改良菜，一般的菜肴，味道只有酸甜苦辣咸鲜几味，他还别出心裁，加了‘糊’这种味道，太强了！”
    李老板把菜朝桌子上一顿，怒气满胸，把火撒在了服务生身上，“你们拉没拉游客来？”
    服务生和苏妍走进来，在她们身后，跟着五名游客。
    “坏了。”
    看到那五名游客的瞬间，卫之琢脸色一变，低声对许然说。
    “怎么了？”许然不解。
    “那五名游客，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吸血鬼家族。吸血鬼是大二课程，所以苏妍没认出他们来。”
    “吸血鬼又怎么了？他们不是不喜欢吃大蒜和洋葱？”
    芫爆散丹里，只有葱姜丝，没有大蒜和洋葱。
    “知道我那时，为什么拿香菜举例子吗？”
    许然屏住呼吸。
    “别告诉我，吸血鬼也不喜欢吃香菜。”
    他绝望的看着卫之琢点点头。
    “可……可芫爆散丹里面的‘芫’，就是香菜啊。”
    许然目瞪口呆。
    “所以说，你炒得越好，香菜气味越浓郁……”卫之琢说。
    “我输得就越快。”
    许然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