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面色苍白，却透着谪仙般的纯净透彻，明明孱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眼神中还露出欣慰满足的笑意。
    越贴近他的脸庞。那份感觉熟悉的目光就愈加强烈。
    叶怜溪看着他，第一次有一种名为遗憾的感触。
    “我们……认识吗？”
    她小心的询问着，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期待答案。
    黑色的长发披散在他眼前，男子望着叶怜溪，视线不敢有一丝的偏移，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了，一双晶莹的黄色瞳孔中，倒映出她此刻清丽的面容。
    【认识？要怎么才算认识呢？
    独自在黑暗中注视了她上万年的时光，见证了她从出生到整个神识的破灭，看着她陷入轮回，每一世在与他人的情爱中受尽痛苦，甚至还为她放弃了一生修行的结果！
    却始终求不得哪怕一次，一次与她生命有所交际的机会，一个…能有资格站在身边守护她的机会。
    从故事的开始到如今，她都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能留下！
    这算认识吗？
    男子突然自嘲的摇了摇头，都已经是要消失的人了，何必妄想？
    让她知道了又如何呢？不过是惊扰她的心，给她徒添烦恼……
    ”……认识？从未……”
    他的心像在滴血，曾隔着上万光年距离在遥望的那双眼眸，现在明明距离如此亲近，却好像……变成了比那时更加遥远的距离。
    叶怜溪相信了，她没有理由不去相信。
    在她看来，他也没有理由骗自己。
    “你知道这些灵体是怎么回事吗？
    他们……还有你，怎么都变成这副样子了？！这里也只有你还存有意识了，你能告诉我吗？”
    【她现在很好，她说她现在是通灵师，她还有机会，我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被铁链控制住的手腕想要抬起触碰叶怜溪的面庞，那是他穷极此生都未曾追逐到的梦想，耗尽所有也未能完成的夙愿……
    眼神微微闪动，她的美好，自己从来只是默默窥视，彼时，如此狼狈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触碰呢？
    这样一想，他不由的低下了头。
    扭身看向他身后的石柱，男子指着那棵裂痕斑斑，连接着水天的擎天大树。
    那棵树的树叶已经完全凋零，枝桠也已经断裂浸没在黑水之中，现在那光秃秃的样子倒是映衬上了它真正的称谓——冥柱。
    “冥柱……正在衰亡，它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源源不断的能量，虽然那些比起它衰败的速度也只是杯水车薪。”
    因为某种原因，支撑着整个冥界的冥柱一直都处在不可阻挡的衰亡中，并且日益剧烈。而这种衰亡在男子与冥柱达成约定时便已经开始了……
    为了延缓冥界的坍塌，近百年来，冥柱更是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向外吸取所能得到的所有灵气和能量。
    “你看到的这些灵体都是它从外界吸引过来的，它能将灵体最深刻的记忆创造出他们所期盼的幻象。”
    知道了发生在这里的真实情况，叶怜溪惊诧的长大了嘴巴。
    “什么！被吸干了灵气的灵体是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的！那样不止害了它们，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啊!”
    声音轻柔的安抚着叶怜溪，他苍白狼狈的脸上有着无限温柔。
    “冥柱的职责就是要维系支撑冥界的安定，这不能怪它……它也只是凭借着本能想要活下去罢了，而且冥柱一旦坍塌，灵界就会陷入混乱，被困在地狱中的邪灵们也会借此逃离桎梏，到那时，灵界与人间都将不再太平……”
    “冥王呢？它不是冥界最大的掌管者吗？
    它难道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吗？就没有什么办法去弥补吗？”
    “小狱天是比起地狱还要幽深的空间，就像地面上的人不知道地下存在着些什么生命，这些生命的存在又对地面上的人意味着什么？
    即使是冥王，也会有它不知道的，万物因何而起，又会如何终结。有些事即使是造物主都难以参透其中的真谛。
    你来这里，是想要救这些灵离开吗？”
    面对男子的问，叶怜溪恍然的点点头。
    “过去在这里消失殆尽的灵体已经没办法救了，但现在你看到的它们只是陷入到冥柱赋予的美梦幻象中，迷失了自己，我可以暂时干扰冥柱的影响，只要你用手上发出的铃铛声就可以带领它们离开了。
    那手链是件圣器，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关键时候，它或许可以救你。”
    他也知道通灵手链吗？叶怜溪看着他，又继续问道。
    “那你呢？你身上还被绑着铁链……你要怎么办？”
    那铁链是冥柱用灵气化作的誓言之链，叶怜溪的灵力远没有冥柱的强大，根本无力斩断，哪怕冥柱现在已不同过去，就像是个迟暮的垂垂老人。
    被铁链锁着的男子满身伤痕，这身影仿佛经历了冗长的煎熬，全身只剩瘦骨嶙峋的骨架在勉强支撑。
    他的声音透着疲惫和无力，神识也正一点点的被消耗殆尽。
    “我？我要留在这里啊……
    和它们不一样，我原本就和冥柱有过约定，为了一个我要守护的人，我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自由，我只是一个意识体，就算消失了，这世界上也只是没有了一段记忆，一份执念……
    之前冥柱总是说一些我难以认同的话，现在它就要死了，已经很久没有气力再与我对话，我反而偶尔还会怀念它说的那些，因为现在我也开始懂它的意思了。
    总要有人和冥柱走到最后，冥界的坍塌无法阻止，但是靠我神识的力量，总还能延缓些时候吧……已经没有遗憾了，现在我可以毫无保留的让自己消失。
    冥界若不在了，地狱之门大开，生界和灵界都会陷入困境，那个我想要守护的人，她又哪里还会有安稳生活的地方呢？既然要守护她，我就应该守护这世间值得守护的一切，所有的美好，都应该被她看见，
    这份心意，希望我的转生有一天也能明白……
    可以的话，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吗？”
    叶怜溪轻飘飘的悬浮在水面之上，俯看着他干枯的面容，不忍的说道。
    “我答应你，任何请求。”
    虽然他并不是灵体，但叶怜溪现在更像是作为一个朋友，而不是通灵师的那样答应他的请求。
    她知道，男子已经没救了。即便是现在有办法斩断束缚着他与冥柱订下约定的铁链，他也很快就要消失……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帮助自己，如果真的有能为他做的事，自己心里也多少会有些安慰吧！
    得到叶怜溪的肯定，男子露出了一个令人动容的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他快要消失了，那笑容格外惹人心疼。
    “谢谢……谢谢你……
    我不过只是一团意识，就算消失了，也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记得，即便是我的转生都不会知道我也曾存在过……以后你能帮我多看几眼天上的星星吗？我想要有人能记住它……“
    【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就最好了……星辰的爱向来卑微，从苍穹卑微到尘埃，一直隐藏在月的耀眼光芒下，它的心愿从来只是希望你可以注意到它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