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作者:赵童子   红腰破阵行最新章节     
    拜别紫颜,昀汐带着红叶来到千真观后山处。这里有他昔日运作起义军时建立的一个废弃岗哨,虽然荒芜,但依旧隐蔽。也正因其废弃,倒也无人打扰。
    很快,来自自己人的讯息一个个传来。
    第一个讯息来自穆瞳。他与李眉儿已追到图灵军中,告知娜仁死讯。图灵闻得亲妹惨死,挥刀斩旗,发誓要为妹子报仇,目前已整合旗下三千军士,奔赴岚京。
    第二个讯息来自菱绡。她已与岳州城建立联系,由江澄与白树率领城中军士五千人已整装待发,乘舟东上,目前已到大江中下游。秦筑机以岳州城主身份广发勤王信帖,已得多数城池相应,纷纷遣兵东来。
    第三个讯息来自千真观城中弟子。自李浅身亡,李厘被挟持之后,城中群龙无首。龙珩与龙今月被纳入宫中关押。楚天盟兵士本来依李浅之令看守红腰军,如今两名李将军一死一去,自然不服贵族统治,部分已有浮躁行为。红腰军则在部将叶七、孟弁的策划下趁机遁逃,目前已逃出一半,皆在七星原西邻平原中扎寨,随时听候调遣。
    都是好消息。红叶听了昀汐传来的讯息,不由得又是欣慰,又是伤感。
    昀汐知她心重自责,便伸过手来轻轻握住她手安慰道:“世事难料,唯有尽力。当下李浅被俘,张子柳李厘又不在城中,单凭城中贵族未必能守的住城池。他们敛钱是一把好手,领兵征战则未必。我军军心尚在,岚京城中的兵力也没有云真手下那么可观。真要打起来,我军运筹帷幄,当有取胜之机。”
    红叶嗯了一声:“最近我收到一些消息,都是从凌月王朝密送来的。岚京得而复失,龙前辈压力很大。”
    昀汐摸了摸她头发,轻声道:“可是累了?”
    红叶勉力向他一笑:“你都不累,我怎么能说累呢?”
    昀汐挨着她坐下,在她肩上搂了一搂:“我都习惯了,怕你不习惯。”
    红叶摇摇头道:“如果我能雷厉风行一点,或者便不会出这样的事。都是我太顾念感情。秋姐姐和娜仁的死,我是有责任的。我也决定要夺回岚京城为二人报仇。但若说没有后顾之忧,那是骗人。”
    昀汐柔声道:“你是担心元徵帝国趁虚而入?还是担忧大厦将倾,城中生变?”
    红叶心中所念便是这两件事,听得昀汐一言既中,心中顿生知己之感,不由得反握住他手:“还是你懂我。”
    昀汐柔声道:“你担心穆瞳不懂?”
    红叶叹息道:“难。娜仁是他的软肋。何况我也不想让他伤心。对他,我也不想使手段。可我想了这几日,不能不承认就目前的情势,很难完完整整铲除掉城中贵族。除非我够狠心。可一旦那般,红腰军的仁德之名就毁了。如此,即使得到岚京城,也再难转而北上去收复云中城、雁荡城……更别说是燕都城了。可若是我任凭这群巨蠹拿捏,我的权威就会受到威胁,你知道,不止凌月王朝会动摇,岚京城本地收归的民心也会。我们会陷在这里,进退两难,无法自拔。”
    她转身取了一些密信,摊在昀汐面前,道:“你看,这是离人阁旧部和紫颜夫人帮我打探到的信息——云真虽死,但他麾下部分残军已逃回云中城。守卫云中城的拓鞑部将虽然不是什么用兵鬼才,倒是个守成的性子。若我们这边速战速决还好,一旦夺城之争有所胶着,他势必会从中取势。届时三方混战,谁能全身而退?更别说龙二公子和今月人在刀俎之上。若他二人有损,我又怎么面对李厘,怎么面对龙前辈?”
    抬起头,她对上昀汐的双眼,满以为会听到昀汐驳斥她的论断,可不知为何,昀汐的眼里丝毫没有轻视。
    “你为什么没有说我幼稚贪心?又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最终落得什么也得不到,为难了自己?”
    昀汐只微微一笑:“因为我很想守护你的这份幼稚和贪心。”
    “可这对于君主而言不是什么好品质。”她叹道。
    昀汐将她搂到自己怀中,轻轻为她挽起碎发,又低头在她眼皮上一吻:“可你也得确信,你的的确确是靠这份品质才走到今日的。站队选方向权衡利弊是很省事,但所得也不同。我知道你很着急,你想快一点推进进度,快一点见到杨一钊。所以你的内心在纠结,纠结该怎么做才会更快一点完成任务。但很多问题并非一时所能解决,就算你通过置换或威压去解决了,也不过只是覆盖了表面,没有触及到本质,于是留着隐患,早晚也要生变。可能在你攻打燕都城的时候,他们会集体冒出来,狠狠的给你一刀。”
    红叶见他眼神略带失落,不禁转而先安慰起他来,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别回想。多难受。”
    昀汐笑着将她的手拉下,捂在胸口:“复盘是必要的。其实母亲说的没错,我之所以失败,确实有过于依赖权衡和威压的缘故。当人们习惯了套路,或者真心才是唯一的钥匙。”
    “可是紫颜夫人自己也说,她这套理论也许过于超前,并不具备现实意义。”红叶道。
    昀汐微笑:“也许。但只是也许。既然有也许,就可以试一试。”
    红叶扁嘴道:“可万一失败了呢?”
    昀汐微笑:“你不是说你运气很好么?”
    红叶佯做瞪眼道:“把军国大事押在运气上,是不是过于儿戏?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昀汐摇摇头:“自从认识了你,我便得承认时运也是一种素质。更何况就算失败了又如何?杨一钊不会怪你,我更不会。我的经验是,你该允许自己失败,也只有失败才能学到东西。”
    红叶扑哧一笑:“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两颗头并排挂在城墙上,还砸满了臭鸡蛋?”
    昀汐也笑了:“第一,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凭我对岚京城的了解以及我现今的能力,就算岚京城里处处战火,我自信有办法把你带出城。便不要这城又如何?你我一路轻骑去燕都城反而更快。只要寻到了杨一钊,咱们便按江湖规矩,找神星辕痛痛快快杀一场,成败任由天定,但求无愧于心。第二,就算天不与我,真让我和你陷在城里出不来……我便与夫人同做一对史书上的叛徒甲逆贼乙,如此双双遗臭万年,对我来说也很恣意呢。”
    红叶眼神一亮:“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你变潇洒了。哎,我这个俗人还是更想流芳千古。遗臭万年什么的,还是给那些恶人承受吧。”她取了火折子,将密信一股脑儿烧了,转身粲然一笑,向他伸出手:“走,和我去看郎彦和慧音。不知道他们的伤好了没有。咱们进城找那帮贵族的时候,少了他俩帮助可不行呢。不管他们愿不愿意,至少我得先求一求,对吧。”
    昀汐报以一笑,将手交到她掌心里,轻轻反握回去:“收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