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边缘，青年满头大汗，亦步亦趋，一瘸一拐的紧跟在一名军官的背后，嘴里也絮絮叨叨个不停。
    “队长，我什么时候能再开始训练？”
    “队长，我已经没事了，真的！”
    “队长，你会打算卸磨杀驴吧？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队长，你相信我，我现在只是暂时腿脚不大利索，但我的手还是好使的啊，绝对不会影响到驾驶。”
    “队长，我行的，我真的行的！不出半个月、啊不！三天、最多三天！我肯定能恢复如初。”
    军官全程面无表情，自顾自的做着事，跛脚青年见状也不气馁，毅力惊人，显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队长，我……”
    “够了！！！”
    耳边仿佛有一万只苍蝇嗡嗡嗡个不停，许是终于被烦到忍无可忍，军官豁然回头一声暴喝，吓得青年话音顿时戛然而止。
    “你已经不适合再上战场了！退役回家是你最好的选择！还不明白吗！要老子说多少遍你他妈才能听懂！”
    青年闻言眼睛蓦的红了，紧抿着嘴唇颤声道：“队长，我求求你别赶我走，行吗……”
    语气极尽卑微。
    军官脸上亦隐含不忍，原本冰冷的语气也下意识软化几分。
    “听队长句劝，捡回条命不容易，回家吧，天刃会尽可能让你的腿恢复回常人水平，并保障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也会向总指挥帮你额外申请一笔补偿金，到时候你找个班上，娶个婆娘，再生个娃娃，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难道不好吗？这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呢。”
    “可、可是队长，我不愿意，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但这是我一生的追求！我千辛万苦才加入的天舰队，我只要一坐进驾驶室就兴奋到颤抖，我……”
    “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军官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青年肩膀。
    “我知道平时训练你向来是最刻苦的那个，但有些事却强求不来……好好休息，回去等通知吧。”
    说罢，颇为不放心的瞥了青年一眼，军官转身走远了。
    “等通知”三个字好似魔咒一般萦绕在青年心头，他身子禁不住踉跄两下，继而慢吞吞挪动脚步一屁股坐到了路基上，孤独的垂着头久久一言不发。
    “王鹏……”
    无殇低语一声，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他心情有些复杂，旁边陪同的严铮也神色莫名。
    跛脚青年确是王鹏无疑，曾经那个总梦想着一飞冲天的逗比终是以另一种方式飞上了天，可惜如今又被折断了翅膀。
    实话实说，对于当年那些异能者学院的同学他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更多的当是感慨。
    从未想过候坤与王鹏二人竟都与他走上了相同的道路，其中一个葬送了性命，另一个则失去了继续前进的方向。
    “他的腿可还能医好？”无殇问道。
    “不好定论，他的伤涉及神经方面，恢复到不影响日常生活的程度容易，想再上战场却很难。”严铮回道。
    “以天刃现今的医疗水平难道办不到？”
    “自然办得到。”
    “那为什么……”
    “若要完全医好他这伤所耗费的资源不是笔小数目，而且他也势必要经历一番堪称煎熬的恢复过程，退役回家对他来说的确是最好的结局。”
    无殇眉宇微皱，转头看向严铮。
    “总指挥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严铮也转过头来，坦荡的同无殇对视。
    “天启阁下，首先你得明确一点，天刃从不是什么慈善组织，分不出余力福泽众生。与之相反，我、我们，必须用最小的代价去创造最大的价值。”
    “如你，若遭受重创以至生命垂危，无论如何天刃都将不惜一切代价将你医好，因为你拥有对等的价值。但他，相较于整个庞大无比的天刃而言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士兵，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份量极其有限。”
    “治好他一条腿所耗费的资源却足以挽救十个乃至更多士兵的生命，若你身为决策者，在不掺杂个人感情的前提下，当如何选择？”
    无殇不语，严铮则顿了顿继续道：
    “天启大人虽年轻，却亦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绝代强者，在下绝无对你说教的意思，我相信这个中寓意你定然懂得。老实说，很现实、很无情对不对，但人活着往往就是得接受现实。”
    末了严铮一笑置之，二人随即陷入沉默。
    “如果我想帮他扭转一下他的现实呢？”良久，无殇蓦然说道。
    “他是我手底下的兵，天启大人如果愿意做这种亏本买卖，我肯定是不反对。”严铮笑着回道。
    无殇斜了这货一眼。
    你丫的挺会玩啊。
    严铮负手而立，站的板板正正。
    都是基本操作，低调。
    “不惜一切手段治好他，期间所有花费皆从我个人的功勋账户里出。”
    “好，没问题。”
    ～～～
    王鹏失魂落魄的瘫坐在路基上，正神游天外之时，忽听一阵急促的呼喊。
    “队长？你咋又回来了？”
    “回来告诉你个好消息。”去而复返的军官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啥好消息？不是现在就要我卷铺盖滚蛋吧！哇……！没天理啊！我王鹏天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么对我生儿子会没屁眼的！”
    军官闻言老脸顿时黑如锅底，差点没忍住赏他一个大比兜子。
    “扯淡！我儿子好得很，你生儿子才没屁眼！”
    “我没儿子。”王鹏梗着脖子犟道。
    “以后生出来也没屁眼！”
    “那我不生。”
    “嘿？！你个小兔崽子……都被你整乱了，真是好消息，总指挥刚刚说给你安排了新的治疗，让我明天带你去总部就医。”
    “啊……？”
    “啊什么啊。”
    “总部就医？真的假的！”
    “老子咸的骗你。”
    王鹏呆若木鸡，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当即腿也不酸了，脚也不麻了，直接一个猛子蹦进军官怀里，抱着对方的脸就吧唧一口，口水拉丝的那种。
    “姆……嘛！爱死了队长！”
    “卧槽！你个小瘪犊子恶不恶心！”
    “要不我给您老当儿子吧，我有屁眼。”
    “滚！！！”
    “老实交代，你小子是不是认识啥大人物？”军官一边嫌弃的擦脸一边问道。
    “没有啊，我见过的最大的大人物就是咱总指挥。”
    “怪了……总指挥还是小队长的时候我就在跟随他了，此前还从来没见他给谁开过后门。”
    “兴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王鹏自我感觉良好的捋了捋头发，逼格亮眼。
    “滚！”
    “得嘞！”
    军官自言自语着走远了，王鹏则兴奋的上蹿下跳，即使摔倒也不在意，整张脸笑成一坨菊花，好半天才消停下来。
    似是想起什么，他摸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猴子？猴子！”
    “奇了怪了……咋一直关机呢？”
    唉，算了，本来他还想打个电话吹个牛逼来着，看来那家伙暂时没机会分享他的喜悦了，下次见面必须让候坤请他顿酒才行。
    待他养好伤，再熬上一年半载凑足整三年资历，届时通过考核他便能从替补队员晋升为正式队员，嘿嘿……想想就美滋滋啊。
    远处，无殇转身走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独特的想法，他不是王鹏，自然理解不了王鹏心中的坚守，亦无法预料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帮了人家还是害了人家。
    “就这样走了，不去叙叙旧吗？你和他该是熟人吧。”
    “有些时候不见为好。”
    “做好事不留名，像你这样混社会很吃亏的。”
    “此事还请保密。”
    “好说，那接下来去我那坐坐？”
    “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行吧，看来你没机会品尝到我的珍藏佳酿了。”
    “不一定，你大可以直接送我，我手环里的空间还蛮大的。”
    “哈哈哈……原来天启大人也是会开玩笑的人啊。”
    “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