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爷听闻起身走出休息室，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爬到三楼。
    刚上来就听到一阵男声。
    “老婆，人家厨师入门培训课就是三千块钱啊。”
    “咱俩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怎么可能拿钱出去鬼混啊，就是有这心我也没这胆啊！”
    “啊不是...喂？喂老婆？”
    张大爷上前一看是一位熟人，老林头的儿子，林风树。
    林风树40岁左右身材肥胖，挺着大肚腩对着电话不自觉点头哈腰，仿佛隔着电话都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歉意。
    张大爷见状走上前拍了拍林风树的肩膀。
    “小风，没事吧，怎么唉声叹气的”
    林风树回过神转头一看，是父亲在养老院关系最好的牌友。
    “没...没事张大爷，就想学门儿手艺，干点别的，没想到...”
    “干点别的？我记得你不是在国营厂干的挺好的么，还是个小领导铁饭碗，咋辞职了？”
    “张大爷您不知道，厂子效益不好我被裁员了，出来才发现自己在厂子待久了跟社会上的工作早脱节了，干脆自己学点手艺。”
    “我对做饭还挺有兴趣的，想着从学徒开始做，以后说不定还能开家自己的小店，不用每天担惊受怕给人打工。”
    说到这林风树又叹了口气，看不出曲线圆乎乎的肩膀沉了下去。
    “但我老婆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跟20岁的小孩一起当学徒多尴尬，我一想也是...”
    张大爷听闻使劲拍了拍对方肩膀。
    “小风，人活一世最悲哀的事情就是老了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知道了就去追逐，树挪死人挪活，大爷支持你，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男人不要畏畏缩缩的！”
    “我跟你爸两个臭棋篓子，来养老院了才开始学下象棋！那又怎么样，不影响我们很快乐嘛！”
    “跟你爱人好好说说心里话，她会理解你的。”
    林风树一听满脸苦笑，自己以前想做过挺多事的，但跟老婆说了之后对方都没同意“谢谢张大爷，哎，我在跟我老婆说说吧...”
    说着提起手上的塑料袋“张大爷，咱们进去说吧，我给我爸做了点吃的，你一起尝一口。”
    说完两人走进房间，看到老林头坐在床上，双手捧着一本泛黄的棋谱，眼神中满是凝重。
    “这家伙...”
    “这招真是神了，我要是学会了还不把老张杀的丢盔卸甲！”
    张大爷一阵无语，轻咳两声“咳咳，你个老林头儿，牙没几颗但不耽误你做梦啊...”
    老林头儿一听眼神上挑，透过石头镜上半部分看着张大爷。
    “嘿你个张臭棋，鸭子死了都没你嘴硬，走走走咱俩杀一盘。”
    林风树无奈笑了笑，他没出来看父亲，这两个老小孩就没有不拌嘴的时候。
    但是吵完不见面又互相想的不行，真是见不得离不得，也是父亲晚年生活中的一点乐趣吧。
    “爸，我给你做了点饭，你跟张大爷吃完再去下棋吧。”
    说着把手里的食品袋放在桌上，打开里面一个个包装盒。
    “张大爷，您别客气一起对付一口吧。”
    老林头看到儿子来看自己，笑着放下手里的棋谱，可起身来到桌前一看笑容又消失了。
    清炒莴笋、清炒油麦菜、清炒芹菜...
    看的自己是两眼直冒绿光，发现张大爷在旁边努力憋笑，气的摸了摸自己头顶的过江大桥。
    “臭小子，要不是你妈已经走了，我都怀疑你这顿饭是不是还有其他深层含义？”
    “怎么这么绿啊！而且一点荤腥没有，我是老了，又不是出家了！”
    “你不是最近开始学做菜了吗，就不能给爸做点可口的饭菜？”
    林风树嘴角紧抿眼中有些惆怅“爸，我这不是失业了想转行学门儿手艺，也刚自学做饭没多长时间嘛。”
    “而且你糖尿病高血压，医生让你饮食清淡一点，忍一忍吧。”
    老林头看着眼前绿油油的素菜，感觉一点胃口也没有。
    张大爷连忙出来打圆场，拿起筷子夹起清炒芹菜。
    “老林头，你真是事儿多，儿子给你这菜做多好啊，看着就健康！”
    “我闺女啥也不会做，就会煮泡面！我羡慕你都来不及。”
    说着把芹菜放进嘴里，原本微笑的面容瞬间垮下来了。
    好家伙不能说毫无味道，可以说一点味道没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支持林风树学厨师了，好像是没什么天份...
    林枫树一脸期待的看着张大爷“张大爷，味道咋样？”
    张大爷感受着芹菜粗纤维死死卡在自己牙缝里，难受的跟长了牙结石一样，抠半天抠不出来。
    “咳咳...”
    “小风啊，这芹菜挺老啊...”
    林枫树一听尴尬捂着眼睛，自从被裁员了家里经济情况挺困难的。
    以前看到超市大减价抢菜的大爷大妈十分不屑，但现在也知道超市周几蔬菜大减价，成功加入了其中。
    “这个...超市大减价买的，可能放的时间有点长...”
    刚说完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爸，张大爷你俩先吃，我接个电话。”
    说着来到窗边，张大爷看老林头一脸憋屈的表情，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老林，你知道跟我住一间房的李富贵不，他闺女刚来看他，给买的门口摆摊老板的饭。”
    “是丸子汤吧？哎哟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还吃什么绿色套餐啊，走走走咱俩去买丸子汤去。”
    张大爷拉着老林头的胳膊“今天不是丸子汤，人家老板今天做的三杯鸡，我听李富贵说还是用的什么代糖，反正就是糖尿病也能吃！”
    李富贵一听看了看冰箱，里面还放着自己没扎完的胰岛素，猛的一拍大腿。
    “那还等啥啊老张，快走快走。”
    张大爷指了指面对窗户打电话的林风树“不跟你儿子说没事吧？”
    “说个屁，说了他能同意我去买饭吃吗，又嫌我糖尿病高血压的，对了，老张你身上有钱没？”
    张大爷一听死死捂住自己的口袋“你不带钱就出去吃饭啊！”
    老林头一听气的坐在床上把袜子都脱了一只扔在地上“我带钱？我的钱不都下棋输给你了吗？！”
    说完张大爷一把捂住老林头儿的嘴“可不兴胡说啊，咱俩这一把五块的纯属休闲娱乐，咋让你说的跟赌博一样”
    ......
    等林风树挂了电话回头一看，桌上放着自己准备的饭菜，地上扔着一只黑袜子。
    “爸？！”
    两个老头儿早已不见踪影，林风树捡起袜子就往外跑。
    “爸！你汗脚别光脚穿鞋啊，把袜子穿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