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生死劫
作者:天才少女抓马   栖野神明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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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陈遂意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周栖野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陶瓷杯把手,他顿了片刻,最终决定转移话题。
    “你父母当时为什么要求你平安?”
    他冲着她手上的佛珠努了努嘴,显然是记得以前陈遂意曾说过佛珠的用途。
    静心,保平安。
    陈遂意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微妙,嘴角勾起的细微弧度僵住,像是戴上了一个粗制滥造的面具,与周栖野记忆中云淡风轻的她截然不同。
    但这种怪异也只是那么一秒。
    很快,她便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像刷子一样茂密,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抖动。
    陈遂意说:“因为之前有道士给我算命,说我成年之前会有一个生死劫。”
    周栖野看到陈遂意的手指弹了弹陶瓷杯,她没再笑,而是语气平淡:“他们信了,所以去求佛拜神,希望我平安。”
    生死劫。
    当时,听到这荒唐预言的陈遂意只觉得有趣。
    她翘着二郎腿,左手指间不紧不慢地缠着自己的蓝发,笑容漫不经心。
    如此姿态的陈遂意饶有兴致地反问那个仙骨翩翩的道士,话语直白又尖锐:“哦?那你说,多少钱能帮我破劫?”
    道士虽然没说话,陈遂意却能看出他的眼眸一亮。
    那一亮,更让陈遂意认定了这事的荒谬。
    不动声色地“啧”了一声,陈遂意的身子稍往后仰,她渐渐地对此失去了兴趣,百无聊赖地玩了玩手指,语气稍显不耐道:“开个价。钱不是问题。”
    道士犹犹豫豫,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思考到底应不应当说个数字。
    正在他下定决心,张口准备说话之时,一旁原本沉默不语的刘知渺却突然开口,温温柔柔地打断:“高人,像姐姐这种情况,是不是比较棘手,一时半会不太好解决呀?我听说都需要到寺庙里拜一拜,找大师化劫或者找高僧为她做一下法之类,会比较好?”
    于是道士吐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陈遂意不是没有注意到这道士面色的片刻僵硬,只是下一秒,姑姑焦急的忧虑传到她耳里,打断陈遂意所有思绪。
    “道士,生死劫能破吗?你说个法子,不管多少钱,孩子不能出事啊。”
    刘知渺的关心或许掺有水分,但姑姑的担忧却真真切切。
    她是真的担心陈遂意出事。
    刘知渺和姑姑一唱一和,道士飞速地扫了一眼刘知渺恬静的面容,收回视线那瞬彻底没了多余的心思,他端正姿态,咳嗽一声后开口:“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的生死劫太凶险,我修为不够,没办法给姑娘化解。听我一言,你们且在江湖上寻一寻是否有野游的大师,或者去寺庙里求见虚云高僧,或许还能有所转机。”
    陈遂意不信,姑姑却上了心,转头告诉了哥哥嫂子。
    天下最难为父母心。
    丝毫不在意这所谓预言的陈遂意,仍旧我行我素,哪怕在一场私下组织的赛事里不幸受伤,腰部留下了迟迟没有痊愈的伤,陈遂意仍然不信那个可笑的生死劫。
    她不怕,父母却怕了。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劝说她,想她放弃赛车。母亲甚至没忍住,站在她的病床旁无声落泪,父亲皱着眉为母亲拭去眼泪,然后叹气让陈遂意歇一段时间,这种极限运动他们真的很担心。
    那时陈遂意却只是浑不在意地笑,捏了捏母亲的手指,十几岁的孩子格外成熟,反倒像大人安慰小孩一样,安抚着母亲不安的情绪。
    受伤的分明是她,笑得最自在的却也是她。
    苍白的唇,微垂的眼,明明是那么虚弱的模样,陈遂意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少年意气与张扬嚣张。
    她说:“妈妈,别哭了。我命由我不由天,阎王爷带不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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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栖野,所以你觉得我应不应该信?”
    故事的最后,陈遂意突然转了转佛珠,然后挑眉看向周栖野,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问他,你觉得我应不应该信那个所谓的生死劫。
    周栖野觉得很荒唐。
    他毫不犹豫地摇头,语气笃定:“当然不信。你说得对,我命由我不由天。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生死劫,能破了它的也只有你自己。”
    少年如此决绝地肯定,以至于陈遂意也在那么一瞬刻觉得不再怀疑自己的决定。
    原来她的蔑视也不全是罪恶。
    这个世界仍然有人与她一样坚信,佛不渡我,唯我渡我。
    恍惚之间,陈遂意甚至有种莫名的窃喜。
    窃喜于得到这样的答案,似乎就可以从心里逃脱自己害死父母的罪恶。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也没有命运。
    父母的去世是人为也好,还是意外也罢。
    总之不会是如刘知渺所说那般,是用一命换一命,是以父母的死化陈遂意的劫,是警示陈遂意莫要蔑视神明与命运而落下的惩罚。
    想得太多,以至于陈遂意始终沉默,迟迟没有回应。
    “我是认真的,大小姐。”见状,周栖野端正了神态,继续说道,“别说我亵渎佛祖,但我的确不信这些。如果我将一切归诸于命运,如果我只是祈求上天帮我,那现在周栖野早已被毁掉了。”
    “大小姐,其实伤病对运动员来说,真的很致命。不是没有天才异禀的前辈陨落在一次受伤中,我想,他们会如此,我也不能例外。所以说实话,复健的这段时间,我比谁都害怕。我害怕我再也跑不动了,我害怕我的成绩永远回不去了,我更害怕以后,我永远只能停滞于此再无突破。周栖野真的很怕,很怕再也没办法留在跑道上了。”
    周栖野突如其来的自我剖白让陈遂意讶然,她向来清楚少年那不可触碰的骄傲底线,也知他在咬牙隐忍中流下的无声眼泪。
    她知他的难过,也懂他的骄傲。
    所以陈遂意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周栖野会将这些惶恐与胆怯在她面前坦白,就好像在这一刻——周栖野已经真真实实地、毫不保留地将自己交托于陈遂意。
    “教练恨我毁了自己,他说我这样的性子命里难逃一劫。他或许说得没错,但是大小姐,比起信这些莫须有的命中注定,比起无法抗拒地颓然认命,我更信事在人为,所以无论再苦再累,我从来没停过。”
    “如果说病痛是我的命运,那你且当我是逆天改命吧。”周栖野突然扬起一个意气风发的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说话的口吻肆意而又狂妄,“对了,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国家队教练说要再给我一次机会,下个月底会再来一趟鹿南。”
    “周栖野尚能做到如此,陈遂意一定能做得更好。所以大小姐,别害怕,往后你都会好好的。”